古鎮一夢散文

如果你想走進一個古鎮的話，你不需準備什麼，只需要將腳步放慢一點，再放慢一點。

在鉛山，我走進了一個名叫石塘的古鎮。這座有着千年文化歷史的古鎮是古代江南一帶五大手工業製作基地之一，素有“武夷山下小蘇州”之稱。當走進石塘古鎮，我似乎也走進了藏在我生命中的故鄉的那個古鎮。

那一天，我是隨着一羣來全國各地的老師一起走進石塘古鎮的。夕陽的餘暉正好灑在石塘河裏，水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小鎮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面紗。我一直走在隊伍的後面，我只想慢一點感受細微一點。我想起了認識的一位畫家以前說過的話，他說要看古鎮最好的時刻莫過於夕陽西下，霞光映射古鎮屋檐的時候，那是古鎮最美的時光。遇見你，在你最美麗的時光裏。我想。

沿着青石板的小路，走曲曲折折的弄堂。古鎮的小路有很多條，把古宅圍繞了起來。“隨便選一條路就開始走吧，總會走出來的。”隨行的一個朋友說。於是，我們就選擇了一條就在面前的小路。我們總是習慣性選擇最方便的。小鎮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以老人和小孩爲主。老人三三兩兩倚靠在門前，他們凹陷而深邃的眼神中流淌着淡定，而小孩則是在青石板小徑上追追打打，他們的歡聲笑語灑在了巷頭巷尾。這座有着千年歷史的古鎮，有着很濃的生活氣息。緊接着，我們走進了一間古老的民宅。走在前面的幾個老師禮貌地問候了聲：“不好意思，我們能進來看下嗎？”小屋的主人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婦人，她坐在一張竹椅上，露出幾顆稀稀疏疏的牙齒，那些搖搖晃晃的牙齒對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微笑着。她說：“沒事的，你們進去隨便看好了。”好親切的一聲允許，讓我一下子對這間老宅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是一間偌大的宅子。跨過木門檻，走進了屋裏。屋裏的光線不太好，地面也是泥地，一張老舊的八仙桌靠着一面的牆壁擺放着，邊上還有三條長凳。再往裏走，看到了廊檐和窗戶都是精細的木雕花紋。突然間視線明亮起來，原來是一個小庭院。小庭院裏種植了一些花花草草，邊上還有一口和古屋一起沉睡的天井。將視線投射到另外一個裏屋，房間裏掛了他們家祖上的照片。再往東面的房間窺視，這應該是這位老婦人的臥室。木質的牀掛了一頂白色的蚊帳，牀邊放了幾個老式陳舊的酒紅色櫃子和衣櫥。屋裏零零散散還放在其他的一些雜物。我似乎聞到了一種味道，我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麼的味道，好像是一種藥味。我想起了我的姥姥，她的屋裏也總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味道，那是難以忘懷的荷包的味道。每次去她那裏，她都會把精心製作的荷包拿出來，掛在我的脖子上。我開心地摸着它知道這種香味也縈繞在我全身。姥姥走了已經有十多年了，我的內心不禁一陣酸楚，我生命中的荷包香味帶走了，至此這種味道從來沒有來過。

古宅一間挨着一間，走完了一間又是一間。這些宅子的主人都很友善，他們都笑着讓我們隨便參觀。小溪從相互挨着的古宅面前緩緩流淌而過。“這一帶的人家風水很好的。門前有小溪，就是順風順水。”站在身邊的一位老師說了這樣一番話。我爺爺也曾經跟我講過村子前面若是有小河，那是風水好的特徵之一，是要出人才的。石塘鎮有很多名商開了天和號、勝春紙號等紙行。所以石塘鎮有着江南五大手工業製作基地之稱。流傳至今名揚全國的連四紙就是紙中的佼佼者。那些有名的古建築，還有結構嚴謹的勝春別墅，雕刻精美，在江南罕見的上下祝家花朝門。

在古鎮裏穿行，看到一些來來往往人,他們用好奇而淳樸的目光注視着我們,偶然我們將目光一瞥，從半遮半掩的門縫間能看到當地農民的家庭光景。從巷子的盡頭遠遠地傳來幾聲狗吠，走着走着也會不經意間撞到農民掛在外面晾曬的衣服。迎面而來以爲挑肥料的老夫，一根扁擔一前一後挑着兩個桶，他的臉曬得黝黑黝黑。這時候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一所學校。校門口黑板上那些洋洋灑灑的粉筆字吸引了我，帶有瀟灑而娟秀的趙體和柳體的印記，從字跡間我能看出寫字者內心的灑脫。透過窗戶，看教室內一排排整齊的課桌椅讓我不禁回想起了兒時就讀的不復存在的小學。腦中也依稀浮現出了老師在講臺上講課，而我們坐在後排的幾個人竊竊私語，偷傳小紙條的情形。無聊的'我也會偷偷畫下老師的模樣，然後對着它笑個不停。

累了，找一個地方坐坐吧！於是我在一塊被磨光的大理石上坐了下來。時光就像流沙一樣在腳下流淌。天空的顏色漸漸變暗了。古鎮的煙火味越來越濃了。一看是晚飯時間了。我不想走了，我的眼神一直在青石板上玩耍的小女孩身上。

她扎着兩隻辮子，穿着一條黃色的毛衣追趕着另外一個小男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那些被成長所偷走的不再歸還的快樂時光。在青石板上嬉戲，在鵝軟石上跳舞，就這樣被所謂的成熟扔在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想如果時光在這裏能停止下來，我也願意在這裏停止前進的腳步，然後再回望中找回一種因爲快節奏生活而被磨滅的細膩的情感，溫暖的觸摸。但是青春的河流激越向前，我怎能向後奔跑呢？我想這裏的單純的人生並不孤獨，往往我們夾雜在城市的人羣之中方顯得一絲不安。

一個江南一場夢，一場夢裏一個江南。人生也無非是一場夢。夢裏是天堂，夢外是現實。走進古鎮也如走進一個夢，一個江南的夢，一個故鄉的夢，一個不被打擾也不想去打擾的夢。一個繁華與落寞交疊的夢。醒來，我也該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