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尋夢圓散文

六月的江南多雨水，也是一個多夢的季節。

從長滿“壽斑”的街道望去，古鎮彷彿是立在晃晃悠悠的水裏。青石板麻石板的路面，佈滿長長短短或連貫、或斷裂的深深的車轍，水在圓滑的石板剖面上如同被抹上了一層油，發亮反光。車轍裏的水緩緩的流動，沉澱着歷史彰顯凝重。一間連着一間的老商鋪，緊閉的木排門板斑駁陸離如同被白蟻洗劫過一番，沒有了原有的色澤。形彩各異的門楣也破爛不勘了，有的已經倒塌了；具有地方風俗印記的石門石窗斷肋缺肢，依稀流露出當年匠人雕刻的功力。這些不可多得的古潤味都讓不甘寂寞熱愛深入生活的畫家坐上幾個小時，精心運筆大膽調色而樂此不疲。

走進古鎮，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尋覓古鎮那些本色的曾經。面對一屋，一店，一亭，一橋，一門眉我會駐足，長久的觀看、欣賞、沉思進而又浮想聯翩，企圖從殘存的表象中聯想或者發揮當年的故事。

古鎮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靜，難得的靜、凝神的靜。樹定風輕的雨天，細細的雨絲彷彿也放慢了下滑的速度。晴天裏的太陽在這裏也是眯着眼，聚成一條縫的光照射下來。老人坐在門前慢慢的揀菜根、納鞋底或閉上眼睛靠着破門板朝着太陽靜坐。古鎮的時間如堤壩上的流水緩慢而懶散。老人、老屋、老街構成了古鎮慢的三元素。晚上的月亮掛在高高挑起的瓦尖上，如銀盤落人間。偶爾傳來幾聲蛙鳴，是那麼遙遠，那麼悠長，如天籟之音烘托了夜的寂靜。

我坐在書桌前，翻開凝聚歷史學家心血錘鍊的線裝書，細細讀、點點品。詳情記錄古鎮流逝的繁華，似一盞不浮不躁的豆油燈亮在心頭，讓人久久不得入睡。

古鎮人給人的印象是真與健談。夏初的太陽出來了，二堡街的巴奶奶在老屋前曬太陽，正和幾個老人在聊天。巴奶奶有九十多歲了。不，可能快百歲了。記得小時候吃她嫁女兒時的“些子糖”，到現在她的女兒也做裏公外婆了。巴奶奶應該是快滿百歲了。但她身體仍然硬朗，眼不花耳不聾，記性也好，說話還是那麼流暢響亮。她說，古鎮的風水好，八十九十歲的老頭子老太婆多的很。現在年輕人都在外面發展，做房子買產品房，老人和子女過不慣的都住在了老街。稱讚老屋老街的話語溢於言表。她還告訴我，外面的人來參觀古街道，她還要給他們講講老街的故事。說這也是宣傳家鄉。其間還夾雜着現代詞彙的話語讓人們對現在的老人也要刮目相看。

座落在與復興路交叉的二堡街的“金利合”是一棟有數百年曆史的青磚砌築二層藥店老屋，現在仍然在經營中醫藥。店門面牆是用雕刻花鳥走獸和人物組成的青石板石柱拼成，立體鏤空石雕的圓門圓窗精彩古樸。走進店堂，撲面而來的淡淡悠長的中藥香味仍然是那麼沁人心脾。一位胖胖的女營業員告訴我，她在這裏站櫃檯快三十年了。現在的西醫藥發展快，傳統的中醫藥已今非昔比了，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但是“金利合”的生意還算好，還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農村人相信老藥號到這裏“檢藥”，但更多的是外來遊客參觀這棟別具一格的古建築，問這問那讓我又成了一名義務講解員。話語間看不到營業員一點憂傷感。

當年古鎮的繁華是它背靠的一條大河“衝”來的，沿河而居，靠河發展。老人是這樣總結古鎮的來歷。水運交通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裏都是古人的主要交通形式。沿江一字排開的20多座航運碼頭，帶來了古鎮的繁榮。據史料記載，自明清開始直至民國期間的數百年間，碼頭上每天都停滿了待裝待卸貨物的船隻。其中規模較大運量繁忙的碼頭有十多座。運進的是日用生活品。運出的大宗產品是茶葉、紙張以及銅、煤等礦產品，並轉運福建沿海進入內地的'產品。

河邊的碼頭也是小孩經常跟隨大人洗澡遊玩的地方。那時的河水清澈見底，魚蝦暢遊。夏天幾個年齡相仿孩子，邀約下河洗澡，往往從4點鐘放學就要玩到6點多回家，甚至還要大人叫喚。長大後也常到碼頭上釣魚或幫助父母洗碗、擔水。當家家戶戶都把飯後的碗筷拿到河裏清洗時，引來了一羣又一羣的小青魚，圍着洗碗的油珠和米飯粒來回的爭食。我們叫這種魚爲“朗當比”。水面上立刻呈現一大片銀光閃閃的細浪，這時如果下鉤釣魚往往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今天行走在以古碼頭爲基礎的防洪大堤上，又高又寬的大堤把古碼頭壓在了水下不見蹤影，只有一條條連接上古街的巷道成了斷頭路，石板上佈滿厚厚的青苔，不知名的野草和野樹從石縫裏一天天長大直指天空。看着河水依然日夜平靜的流淌，寬闊的河面沒有一隻帆船，偶爾一隻小魚船駛過，在水面上只劃出一道淺薄的水跡，顯得是多麼形單影隻。傷感的情懷油然而生。

走着走着我被一塊塊掛在老屋上的標牌所吸引。它是那麼小塊而毫無裝飾，標牌上的文字是那麼短小簡潔。卻透視了老屋當年的一段豐厚的歷史。據說當地有關部門爲古建築上的“戶口”牌，已經發出了千餘張。這個古鎮就是位於江西五大水系之一信江中游的鉛山縣河口古鎮。現在是江西省歷史文化名鎮。歷史上江南“四大名鎮之一”。當年即有“景德瓷器樟樹藥，河口茶紙吳城木”之讚譽傳授至今。

老人、老屋、老街構成了這座厚重的古鎮。有人說，歷史是人寫出來的。我說，歷史是人做出來的，幹出來的！，過去是今後還是如此。老街、老屋、老人都將逝去。當年繁華的古碼頭已先走一步逝去了。“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從古鎮的尋夢中走向現實，不要傷感，不要留戀，更不要沉悶在過去的歷史裏。變傷感爲激情，以懷念作動力，新的一頁輝煌歷史靠你靠我靠大家去奮鬥去描繪，爲日新月異蓬勃發展的古鎮新區再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