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尾蕨散文

那天臨走的時候，最後一眼瞥見的是那株你送我的小小的鳳尾蕨。它幾乎要被遺忘了，葉子枯黃如柴，一層灰覆蓋着盆裏板結的泥土。其實，它在我搬到這之前，就已經死了。

你是在南門的雪松下把它送給我的。那天午後，你從縣裏顛簸而來，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在松樹下等候多時了。我把鳳尾蕨捧在手裏，那時的鳳尾蕨裹在溫熱的泥土裏，翠綠鮮活，像極了暮春的心情。你說這株鳳尾蕨原本長在鳳凰崖頭，一處小小的山坡，一縷淺淺的水灣環繞着，那裏是你的故鄉。我從大活買來花盆，又到祊河岸邊，挑了溼潤的土壤將它安好。我在陽臺上給鳳尾蕨墊石、鬆土，用河灘上撿來的小石子作點綴。細密的水珠裏夕陽西下，漫天的柳絮如雪般，在眼前紛亂，桃花已經落了一地。

清晨從海邊回來，夢裏有一場暴雨，我在凌晨爬上了開往青島的綠皮車。電閃雷鳴的詭異天氣，混亂的車廂裏，橫七豎八，燈光閃爍，笑聲迷離。迷濛的意識漂浮在列車員的脣間，幽啼的氣息像一股冷氣順着地板遊走，正好撞上我的臉。

誰在車廂的連接處唱歌，用水果刀把列車分裂。轟隆的火車越跑越慢，座位和乘客都開始不見。

當陽光刺眼地照在黃土地上，我同你正趕着一架馬車。你指着光禿禿的山岡，揚起鞭說，“看，前面那個灣兒就是咱鳳凰崖！”

我急着問你，去年的那場雪前爲何不接我的電話。

馬車上的對話瞬間凝固，失去重力的馬鈴薯，滿世界地亂跑。

我站在蒿草搖曳的.路旁，沒有你和棕色的馬。

合歡樹被雨淋得漆黑，它也做了一場夢罷，細密的枝頭冒出了嫩綠的芽。涼風裏，雨飄落到陽臺，皮鞋上的淚痕。鳳尾蕨還在那裏，孤單的牆角把它緊緊擁抱。

我蹲下撥弄着它乾枯的葉，似語非語地喃喃道：你知道嗎，春天已經來了，我就要走了。

我就這樣一直呆呆地看着鳳尾蕨，安靜的雨聲裏，我想起青色的海，那些魚兒在雨點敲打的海面下，卻很自在地游來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