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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線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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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它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它叫鐵線蕨。它躲在發財樹,大棵的綠蘿,黃色小菊花,梔子花堆裏,只一盆,靠邊站,不起眼。然,我注意到了它——嬌嫩的枝,蓬鬆的葉。開花的植物張揚,熱情,易接近,且美且香,一向氣勢奪人。我青睞靜默,孤單的植物。不是憐惜,是喜歡。靜默的植物生命內核飽滿,自成高格。不需要以花開的形式表達自己。

鐵線蕨散文

低眉塵世,隨遇而安。這就是鐵線蕨了。葉子真小,如嬰兒指甲蓋。葉形極像銀杏,不過要小許多。紋路也像,葉子邊沿彎曲似波浪,葉片薄如翅,不堅挺。微小的葉兒,一葉葉,密密麻麻綴在莖上,數不清。想必啊,每一片葉,書寫着它的曾經,那些陳年舊事。

“這是什麼花?”

“鐵線蕨。”

花農身材不高,皮膚黧黑,倒健壯。洪亮的說話聲透着一股子豪爽性格。聽這口音,話茬兒,地道的老北京人。

心裏一震。它就是鐵線蕨啊!

柔媚的植物,名字太男人。

我蹲下身子,驚訝地看着它。黑褐色,細長的莖,一根根的像鐵絲。挺耐看的植物,羞答答的綠,蓬着一大叢。我的手輕放在植物上,像搭在女人纖細的腰身上,柔軟極了。

從此,我的客廳多了一株植物——鐵線蕨。

地上是一盆盆綠蘿,鋪天蓋地綠着。鐵線蕨幽居期間,可觀可賞,客廳一角,因了它的到來,生了色。乾枝梅依然紅着,西藏淘來的綠松石隱於葉間,石、草、花兒的混搭,像一個原始小森林。特別是那蓬綠如傘撐開着,美噠噠。不過,依然低眉在,蓬蓬勃勃生長的綠蘿中間,如我與它的初遇。

素日,不忙的時候,閒居。沏一壺陳年普洱,放一曲曲禪音,焚一爐香。茶香、線香、禪音悠然繚繞,於花花草草間氤氳,應了景。實景,心景。鐵線蕨偏安一隅,依然是,低眉。低眉處,是一絲柔軟,一絲內斂,一絲淡然,一絲,沉靜。它不因我的愛喜形於色,狂傲不羈。還是那麼一蓬,不大不小,恰當的距離,卻好。

是。如此低溫的植物,如此恰到好處的距離,被我所喜。

經歷不同事,遇見不同人,愈加喜歡低溫的人或物。他們不張揚,不傲慢,不灼灼逼人。生命的軌跡多了處世的真切與純度,多了溫柔與善良。沒有人世間的貪、癡,內心格局清涼淡然。所以,所以,於塵世行走愈久,我愈青睞清淨之物。如鐵線蕨。第一眼,註定了緣。儘管,它是一株植物。

比鄰而居的綠蘿,無所顧忌綠着。葉片招搖,給足水分,支起葉子,小蛇一樣肆無忌憚抽枝展葉。鐵線蕨,不!依然一株,不蓬蓬勃勃瘋長,不羨慕,不嫉妒,清心寡慾汪着一盆綠,不多也不少。

低溫,極具陰柔之美。幽微的植物,深藏流水溪旁,滴水巖壁,很南方。婉約得像戴望舒的《雨巷》

撐着油紙傘

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是蓬着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的姑娘。

不過,歷經紅塵世事,參透生命真意的它,不哀怨,不太息,不彷徨,不惆悵。隨遇而安。無論在岩石峭壁修行,在山間溪水坐禪,還是在舒適房間讀經,一如既往淡如水,既享受得了繁華,又受得住清貧。

鐵線蕨,多麼優雅的植物。

它不與唐詩爭奇,不與元曲爭豔,婉約得像詩,像一闋宋詞。

其實,它更像宋瓷,顏色之單,之雅,之純,之美,之孤。

這樣的淡,淡出人生真味。

鐵線蕨,像她。

素面朝天,脫俗雅緻。大學畢業,遠離繁華,人心向往的大上海,租一處農房,修繕幾間雅舍,從此歸隱山林,行醫問藥。脫離世情的女子,凝眸處乾淨素淡。一身棉麻長袍,一尾麻花辮子梳於腦後,頭戴一頂草帽,提一籃山花行走山中,微笑且輕語。

也是她。

馬可。外界公認的中國最頂尖服裝設計師。卻是一個着長麻布裙,清淡如水,洗盡鉛華,心存高遠,以衣載道的女子。面對事業的成功,仍如一潭淨水,波瀾不驚。她去中國最偏遠山區,蹲幾個小時看人繡花,花幾個月時間,撿被丟棄的手工藝品。誰知曉,她是國母的御用設計師。

她,還有她。低溫的女子,以低的'姿態行走世間,內心飽滿,自稱高格。無須任何語言。

鐵線蕨有別稱:鐵線草,鐵絲草,少女的髮絲。名字形象家常。鐵線蕨在北方不多見,不開花,更不華貴,少有人識,少有人養。命中註定一生的孤單與寂寞。在這樣的孤單寂寞裏,它讀經坐禪,獨自進行精神的成長。

鐵線蕨可置於案頭、茶几、書房、客廳。日子忙碌,心像鼓起的帆張着,一刻不停,心靜難求。一蓬綠安於室內,不知不覺,人染了靜,覓得雲水禪心。

鐵線蕨,清寂之物。

看中國古代山水畫冊,一痕山水,幾點碎石,樹枝蘆葦,一人舟中靜臥,會想起鐵線蕨。

看川瀨敏郎的一日一花,簡約中的枯寂之美,會想起鐵線蕨。

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可以釋放這樣的美。文竹有,鐵線蕨也有。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釋放這樣的美,低溫的女子有。這樣的高格,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經歷時光淬鍊。

在時光的淬鍊裏,它不再飛揚跋扈,不再憤世嫉俗。安然於世,這,是最好的生命狀態。它不動聲色地蓬着綠,那樣靜謐,那樣詩意,那樣的禪。典雅,書卷氣,我欣賞這樣的美。

我寫過蜀葵,寫過木槿,寫過那些低溫的植物。我依然不厭其煩地提筆,用散淡的文字寫着鐵線蕨。

越是不顯山,不露水,格越是高。高得堅韌,乾淨,飽滿。因了格高,它懂得低眉,懂得淡然,懂得用精神支撐內心。

花農又出現在街邊,我又買了一蓬綠,安於我的書桌。我需要它。真的,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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