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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老宅基地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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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關於老宅基地的散文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家的老宅基地上住着親弟兄四家。我的爺爺是家中的老大,其他那兩個則是我的二爺爺、三爺爺和四爺爺。在我老爺爺老奶奶和我爺爺都去世後,我的二爺爺、三爺爺和四爺爺便動了要和我奶奶分家的念頭。那時,我奶奶獨自帶着兩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也就是我爹和我叔,靠耕種幾畝薄田度日,由於我奶奶出奇的精明能幹,日子雖不富裕,但也不至於忍飢挨餓。奶奶見她的三個弟弟想分家,便說出了自己的章程。我是老大,有道是有父從父,無父從兄,雖然你大哥不在了,但我還活着。只要我活一天,大屋理應歸我居住,你們現在居住在哪個屋,哪個屋就歸你們所有。老人生前留下的東西一分四份,咱們四人各領一份。院子是一個四合局的院子,天井、大門樓歸咱們共同使用,哪一天你們若住着憋屈了想搬出去另蓋房屋,你們居住的房子可以扒了帶走,但大門樓不能動,更不能倒,這是祖宗留下來的,還得一輩輩地傳下去。院外豬圈旁的那塊菜地,你倆愛誰種誰種,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那些力氣挑水澆地。你們若有啥好的章程可以說出來讓大夥聽聽,若沒有比我這更好的,就按我說的辦。想住大屋的二爺爺、三爺爺和四爺爺面面相覷了一會後,誰也一時半會說不出更好的辦法,最後只能按我奶奶說的來執行。

從此,二爺爺居住在東屋,三爺爺居住在西屋,四爺爺則居住在南屋。

一晃又很多年過去了。二爺爺、三爺爺、四爺爺也都相繼去世。二爺爺有兩個兒,也就是我的大爺和二大爺,三爺爺有一個兒,也就是我的六叔,四爺爺有四個兒,也就是我的四叔、七叔、八叔和九叔。我爹和我親叔在他們叔伯弟兄中分別排行老三和老五。到了我爹他們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的年齡,四合院裏又先後娶進了幾房媳婦。幾年後,我爹他們也相繼有了自己的孩子。這麼多人生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四合院裏,整天老婆哭孩子鬧、鍋碗瓢盆叮噹響、雞鴨豬狗到處亂跑亂叫,也着實顯得院子擁擠不堪。爲了能讓後人有一個更爲寬敞的生活環境,生活困難時期,我的六叔帶着他的一家老小搬離了老院,來到了一個地廣人稀、剛成村落雛形的村子裏居住了下來,從此便在那裏生活了一輩子。我的二大爺也遠去了新疆,從此在新疆安家落戶。七叔、八叔先後都參加瞭解放軍的擔架隊跑到前線去支援,解放戰爭勝利後,便都留在了惠民地區工作。從此,四合院裏就剩下了我奶奶和我爹、我叔以及我大爺一家子。再後來,我五叔也投奔我六叔而去,在六叔那裏安家落戶了。我奶奶去世後,這個四合院裏就僅剩下我們一家和我大爺一家。只是,我們仍然住着大屋,而我大爺仍舊住着東屋。

(二)

記得我剛上小學一年級時,有一天晚上,我大爺把我大哥叫到了東屋裏。說你們的屋也太老太舊了,說不定啥時颳風下雨就能把屋颳倒、淋倒,與其這樣,還不如你們出去另蓋屋。至於蓋屋的費用,我可以幫着你們。至於我大哥具體跟我大爺說了些啥,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哥從東屋裏回到我們的屋裏時非常委屈和生氣,並且聽到我哥對我娘說決不搬出去之類的話語。那時,我爹和我五叔也早已去世多年,家中的一切都是由我母親操持着。母親和大哥終於沒聽我大爺的話,仍舊住在那三間搖搖欲墜的泥土房子裏。從此,便經常聽到我大爺無故訓斥我大哥的聲音。

記得每逢下雨陰天時,我娘總是讓我到老屋後頭去堵老鼠窟窿。她怕雨水灌進地基,泡塌了我們居住的那三間並不結實的泥土屋。而每當我去堵老鼠窟窿時,居住在我們後邊的四叔就大聲地吆喝我,嫌我到處亂跑胡踢騰。我知道四叔爲啥吆喝我,起先是不大敢去堵,到後來就是飛快地跑進去,飛快地堵完,再飛快地跑掉,任四叔在後邊扯着嗓子吆喝也不去管他。時間一長,我竟有事沒事就到我家老屋後邊看看有沒有老鼠新打出的洞。

大爺終於沒能堅持到我家老屋倒塌的那天就出去另安宅基蓋屋了。墊宅基地時,我那不滿十八歲的大哥和不滿十六歲的二哥,一人推着一輛裝載得像小山一樣的泥土車子拼了命般地和我大爺幹活。那時,我家的日子很拮据,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忍飢挨餓的大哥終於在一次推着車子爬墊高的宅基時摔倒了。此時,我大爺撂下手中的鐵杴,趕緊跑過去抱起了我大哥。我大哥說沒事,就是有點頭暈。聞訊趕來的我娘說我大哥是餓的心慌,中午只吃了一塊餅子、喝了一碗粘粥就忙着過來推土了。我大爺聽後,立即將伺候別人吃飯用的饅頭、肉菜端了出來,聲音激動地說:好孩子,大爺對不住你。快吃點東西穩穩神吧。

大爺的屋蓋起來後,扒走了東、西二屋,從此,這個四合局的老院就成了我家獨自居住了。本以爲從這以後就沒有氣生了,然過了不長時間,我五叔家的大哥卻又來和我們分家,說這份家業也理應有他的一份。望着空蕩蕩的破屋,我娘叫着我五叔家大哥的小名,說你看着啥值錢就搬啥吧,反正就這麼三間破屋。那些值點錢的老傢俱也早就變賣了給你大爺治病用了。五叔家的`大哥在和我大哥還有我三姐姐吵了一架後,終於沒搬東西,也沒扒屋。只是自這次氣呼呼地走了以後,就再不跟我們來往了。

我清楚地記得,每逢連陰雨天時,我娘總是嚇得睡不着覺,生怕屋塌了把我們一家砸在底下。期間,大哥和二哥在後屋牆上壘起了一個磚垛子支撐着已經變了形的後屋牆,每天干完生產隊裏的莊稼活後,大哥帶二哥起早貪黑地在灣中挖土脫坯,他想盡快地翻蓋一下那幾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剛開始,老天也彷彿要考驗一下這兩個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小夥子,總是在土坯快乾未乾時下上那麼一場急雨。剛立起來的土坯便一個又一個地在風雨中淋溼倒塌成了一堆泥土。風停雨住後,大哥和二哥便急忙將淋壞的土坯用鐵杴鏟到一塊,澆上水粉溼勻和後再繼續脫土坯。當準備的土坯足夠蓋三間房子時,大哥和二哥利用晚上和晌午的時間燕子銜泥式的愣是在沒求一個人情況下,把三間房子的地基和所有的山牆都給壘好了。上樑時,大哥把準備起屋的事情跟生產隊長作了彙報。當生產隊長帶着全隊的男勞力來到我家時,他們說什麼也不相信這壘得筆直刮淨的屋框子竟是兩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乾的。當上樑的鞭炮噼噼啪啪地響起時,我娘哭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抹了眼。他們知道,像蓋屋這樣的大事,別說是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就是大人身上不累得脫幾層皮也完不成啊。自此,大哥和二哥的能幹便在全村出了名。

大哥、二哥能幹活、掙工分後,我四叔對我一家的態度也陡然間變好了。夏季的夜晚,每當我們一家人吃了晚飯來到崖頭上涼快時,早已經在那裏乘涼的我四叔便笑呵呵地和他們拉起家常。

當大哥、二哥到了結婚的年齡時,他們兄弟倆又先後在老屋的西邊各蓋上了三間房。只是二哥的房子和大哥的房子之間,留出了一條能過馬車的火巷。

(三)

住在南屋裏的七叔一家自從七嬸子搬到惠民去居住後,房子便空了出來。這時的南屋,早已被掙工資的七叔回家後翻蓋成了大屋。當得知七叔家的大哥要賣這塊宅基地時,我大哥找到了他,問他準備賣多少錢。當七叔家的大哥報出價並說已經和別人商量好了時,大哥說那不行,這是咱老一輩人留給咱們的老宅基地,我不能眼瞅着這塊宅子被別人買走一部分。你的這塊宅基和宅基上的房屋我買了,錢我一分也不會比別人少。

大哥在購買了七叔家大哥的房子後,將兒女留給我娘照料着,便帶着我嫂子來到了荒無人煙的飛雁灘承包了五十畝荒地,一種就是三年。三年以後,有了積攢的大哥將原來的老房子統統推倒,又在原來的宅基地上蓋起了五間挺拔結實的寬大房屋。

此時,二哥也購買了別人的房屋搬離了老宅子。從此以後,偌大的一個院子就只有我娘和我大哥一家居住着。

5年前,我大哥的兒子和女兒也先後結了婚,他們都在城裏購買了樓房。老宅基上頓時空曠起來,安靜了下來。

住在我家後邊的我四叔家的大哥也因病去世了。他的女兒、兒子結婚後都在別處安了家,只有我嫂子還住在那座老房子裏。

我娘去世後,我家的老宅基上就剩下了我大哥一家。有一次我問我大哥今後準備做些啥,大哥說準備把前邊七叔蓋的老房子扒掉,將院子四方規整起來。我說你還是省點力氣吧,我侄子是不會再回老宅基地上來居住的。大哥說這塊宅基地是咱們盧家的發祥地,是祖輩父輩留給咱們的唯一家業,我不能讓它在我手裏沒了。我要把它規整好,種上菜或果樹。這樣,地裏長的菜和水果就足夠我們吃的了。將來有一天我真的幹不動活了,就守着這方老宅子慢慢過日子。這樣,也好給下一代留下一點念想。畢竟,這裏纔是我們的家,我們的根都在這裏。守着老家、護着根,我心裏踏實。

(四)

前段時間晚上我回家探望哥嫂時,大哥已經按着他說的樣子把院子規整好了。一個個平整的菜畦子苫着塑料薄膜,一行行一人多高的杏樹、蘋果樹栽植在地壟上。整個院子看起來是那樣的整潔、清心。在後邊居住的嫂子正在我大哥家啦呱、看電視,見我到來,嫂子笑着對我說,她的兒子要接她到城裏去居住,她沒答應,她說她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更捨不得離開這個老家。她現在每天晚上吃完飯後就過來,三個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說會話。我問他們咋不打撲克,嫂子說幹完一天蔬菜大棚裏的活也想輕鬆一下,但就是湊不起人來。有時,實在想打,就打電話把你二哥、二嫂喊過來一起玩。

我似乎也被嫂子話語中的某些成分所感動,心裏竟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但我還是笑着對他們說,你們三人就好好地守在這裏吧,我會經常回來看望你們的,也會要求咱們那些在外邊工作、生活的下一輩經常來老宅基上接接地氣,更盼着咱的老宅基地和老宅基地上出去的人,都像你們種植的杏樹、蘋果樹的寓意一樣,能真正平安幸福。

聞聽此言,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我驀地發現兩行清淚正從我大哥的眼中緩緩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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