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輪光華錯身而過抒情散文

乳白的月光如錦緞般鋪瀉而下，被窗外滿樹枝椏割裂出參差斑駁的黑影，如細碎的純白梨花般落入我的眼眸……這樣的夢境般的幽雅、恬靜和空靈屬於我無憂無慮的童年，屬於月下清澗中的青魚，屬於無數孩子無邪的雙瞳，卻已不再屬於我。

我錯過了一輪光華，作爲成長所付出的代價。

那時的月總是盈盈如明鏡，懸在青黑色的天幕上。窗邊時常有我懵懂凝望的身影。月盤似遠人的脈脈含情目，輕易便將剛落入詩歌殿堂的心帶至虛無縹渺的境界……邊塞的孤煙旁，它輕輕撩起廝殺在刀光劍影中的軍士最柔軟的思鄉情緒；離人的妝鏡臺上，它默默無語地融入一顆顆飽含思念的淚光；李後主寂寞的西樓上，它如鉤般牽扯出無盡的亡國之痛……似乎在無瑕的光華下，任何最隱祕的心緒都會袒露無遺，只因它如母親的懷抱般包容、盪滌着所有歷經悲歡的'靈魂。

然而我還讀不懂它，蘇子亦云：“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它以自己固有的軌跡上演着陰晴圓缺，我卻如世上許多癡人般看不開悲歡離合。於是，我只在滿月時才肯沐浴在它的清輝裏，也只在這時纔敢仰頭與它久久對望。

但現在，我連殘月的餘光也不能看見了。它與我雖僅是相隔數年光陰，卻有了夢與現實間無法逾越的鴻溝。再不會有靜默在月光無言撫慰中的時光了，再不會有人知曉我對月那一份糾纏不清的愛恨了。

我永遠地離別了我的閣樓、我的窗臺、我的心緒，只能在水泥森林裏偶爾瞥見它氤氳不清的面容時留下輕不可聞的嘆息，而在某個不眠的夜裏，我也會如竊賊般悄悄攀上鐵柵欄的窗，也許會明目張膽地望向它——穿透層層煙塵再落入眼眸的它已不再亮得咄咄逼人，我便掩耳盜鈴般不再害怕它冷冷嘲笑我不得自由的窘境。

無數次在這水泥荒原中想過，我若從未擁有那一方木格窗，從未邂逅清水茂林間明月最溫柔的撫慰，從未有過與它的固執不解的情結，我是否會在這灰茫茫的天空下一無所謂的漠然走過？是否會讓心中無盡的遺憾與念想減少半分？然而所有的假設都敵不過現實殘酷而寒涼的拒絕。

我在揮別豆蔻年華時永遠地與那瞬光華錯身而過，我會老去，但它在夢裏會有永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