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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樹的風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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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些極爲極爲普通的樹,在城市的街角巷尾,在鄉村的溝坎路邊,在華北平原的許多地方,幾乎隨處可見。它們看上去不夠挺拔,更說不上偉岸,它們沒有綽約的丰姿,也沒有妖嬈的花朵,飄搖的果實。在衆多的草木中,它們是最不惹人注目的一些。

那些樹的風情散文

一年裏幾乎半數的時光,這些樹漸漸被剝去盛裝似的一層層地褪去綠色的衣裙,寒霜使它們的葉子枯黃,朔風又來將它們的葉子扯落,一片一片地,直至枝頭蕩然無存。於是在凜冽的寒冬裏,那些樹便孑然一身,猶如一個個枯寂的老人在荒涼中默然回望。

它們只剩下灰暗的枝幹,光禿禿的,灰漠漠的,看不到一點生機和一點光澤。寒冷似乎留給它們沉重的難以抗拒的死寂,它們身上籠罩着這個時節裏大地一樣的死灰之色。一眼望去,彷彿已被剝除了一切似的,一無所有,那些樹身上只留下了乾癟、醜陋與孤寂。

我是在三月初的一個早晨走近這樣的一棵樹,走近它,細細地端詳。三月,照理已是初春的時節,但這個春天卻遲遲未歸,而冬天也像不甘心離去似的,經久地在此地徘徊,使人覺得漫長而寒冷。早晨,在那依然冷瑟的風中,眼前的樹佇立在路邊一隅,卻顯得格外沉靜。可想而知它在寒風中已經挺立了多久,在它蒼涼的表皮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的"皺紋",下面的樹幹上裹滿了褶皺,上面的側枝上也密佈着一道道的裂痕,那些都是歷年的風霜在它的身上刻下的印記。它的根系深深地埋進土層,就像一個人的雙腳因着長久在土層上站立而陷入土地裏似的,它的"腳"也溶入土裏,與那片灰褐色的土地融合爲一。這使它顯得非常堅定,猶如一個兵似的站立着,並且"腰身"和"脊背"也盡力地挺起。但與兵不同的則是它上面部分的姿態,幾個粗壯的虯枝叉開來分別伸向天空,那多像一個人向天伸開的膀臂呀。它伸長了自己的″膀臂",彷彿也是昂首向着天空,張開了胸懷,那種情狀,實在像一個人急欲擁抱什麼似的,就如一位母親驀然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或者一位年輕人與久別的戀人重逢的那一瞬。但是,那一棵樹,它想要擁抱什麼呢?我轉眼看了看一旁,另外兩棵樹亦是如此。它們同樣的姿勢,似乎刻意而爲,它們伸長的膀臂中間,似乎藏着一個不爲人知的盼望,但是它們,它們在盼望什麼呢?它們一年一年地生長在那遭受冷落的地方,一年一年裏被季節剝去那點可憐的屬於自己的繁華,一年一年裏承受漫漫的寒冷與荒涼,然而它們卻是一年一年地將根扎向地的深處,使自己站得穩堅,積攢着力量,一直地向着天空、向着它們認定的方向生長。它們向上的枝幹盡力地伸長,張開,彷彿欲將樹頂無限的空間攬入到自己的胸懷裏似的。我猜想在它們敞開的胸懷裏大概藏着一股頑強的熱情,藏着一個執著的夢想,也藏着一種深沉的安慰,或許那些只是它們生命中一些不能被壓制的渴望吧。它們或許渴望無限廣闊的藍天,或許渴望清新自由的空氣;它們或許渴望純淨沒有遮蔽的天光,或許渴望晶瑩甘甜的雨露;或許它們愛慕,也或是嚮往一一向往那悠悠輕盈的雲朵,嚮往那燦燦繽紛的霞光。

我推測着,臆想着,雖然無從得知,但我卻深深地感到,在我面前的這些樹,它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情懷,或者說,那是一種真正的屬於一棵樹的風情。這樣的風情藏在它們的胸臆中,也溶進它們的汁液裏,在它們的身體中日夜不止地奔流,催動着它們的臂膀有力地張開、伸長,伸向它們夢想的地方。於是那一種情景便成了它們不變的丰姿和它們不老的景緻。

那些樹,有着那些樹的風情,那是一種屬於它們自己的風情。只是許多時候不爲人知也不爲人解罷了,但即使無人解也無人問津,它們依然如故,不問黑夜與白天,不問酷署與嚴寒;它們四季如恆,堅如初始,不管風雨滄桑,還是冷清孤單。

我久久地凝視着面前的樹,那單薄的簫瑟的樹。但在我的感覺中,它們彷彿不再只是一些樹,而是一些晃動着的,留在我記憶裏的,曾經觸動過我的人影。那些人影起初模糊,漸漸地越發清晰,使我的視線明潤起來。

那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呢?

那是一些人,一些極爲極爲普通的人,他們樸素、默默無聞,他們淳樸、勤勤懇懇,有的也許常年輾轉飄泊,有的也許終日滿面風塵。他們不論到哪裏都顯得渺小微不足道,肩頭上也許扛着幾個巨大的包裹,那些包裹裏藏着一個漂泊的家的溫暖,藏着家人深長的眷念與殷切的關懷。困苦、勞頓或許在他們臉上刻下了許多的`滄桑,但是他們許多人骨子裏沒有頹喪,而是堅定、昂揚,在他們所處的地方,站成了一棵樹一樣的堅強。

我曾經爲一個故事深深感動。那故事發生在春運期間一段返鄉的旅程中。在一節擁擠的車廂裏,一個沒有買到坐票的女孩在電話裏對着關切詢問的母親不耐煩地抱怨,她不顧電話那頭母親一顆惴惴的心,憤然對母親說,″我沒有買到火車票,堵在火車站了。別給我打電話了!打電話有什麼用?"女孩的旁邊站着一個挾着許多包裹的民工小夥,那小夥衣着破舊,或許因途中流汗的緣故,身上還帶着一點汗酸味,當擁擠的人潮將小夥擠向女孩時,女孩便一臉鄙惡並呵斥他遠離一點,小夥沒有生氣,反自覺不好意思地向一旁閃挪。待人們安頓下來以後,小夥子也拿出手機往家中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裏柔聲說道:″媽,我買到車票了,有座位,現在就坐在車上了…很舒服…不要掛念,我一路都很順,都很好…"民工小夥的話使女孩感到詫異,她忍不住問他爲什麼要在電話裏這樣說,小夥子有點靦腆地說"不管有座沒座,都是回一趟家,我不想讓家裏人爲我回家的事擔心。我想讓他們高高興興的。我對我媽說有座,她就高興了,放心了。"民工小夥的話使女孩自覺慚愧,並且受感,於是她重又拿出手機撥給母親,她溫柔地告訴母親,她已經買到了有座的車票,並且已順利地坐上了火車,讓母親不要掛念。

那一位小夥子,他打動人的,不只是樸實的話語,更是一顆樸實、善良的心。那顆心裏索繞着的,是怎樣的一種樸素的情懷?他也許身若飄萍,常年在異鄉流離,但他的胸懷間揣着一份對家、對故土、對親人的熱愛。在世味的艱辛與苦況中,他也許一直執守着一種對未來、對人生的美好信念,執守一種對人心、對社會質樸的信心。或許正是這些,也或許還另有一些其它美善的懷想,讓他在跋涉中不消沉,在負重中依然昂首。

那一種藏在他心底的風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正如,那些默默地挺立在風塵裏,而又絕不會被風塵堙沒的樹。

那些樹,有那些樹的胸臆,那些樹,有那些樹的風情。

作者簡介:郭衛華,河南省駐馬店市人,大專學歷,現就職於一家醫藥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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