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漸行漸遠的風景散文

時間如同一把無情的小刀，把春天的殷紅竇綠瞬間剪裁得殘缺不全，前幾日溫馴的陽光變得越來越強悍。走進暮春的日光裏，真還招架不住來自於天空的這種過份熱情。於是，多姿多彩的遮陽帽成了繼百花之後的又一道靚麗風景，不去管帽子下面人的容顏如何，最先吸引人們眼球的應該是成爲風景的遮陽帽。

社會在進步，遮陽帽也開始向前發展，由簡單的遮陽作用逐漸上演成時尚與豪華的象徵。一頂與衆不同的遮陽帽，再配一款神氣十足的太陽鏡，走進再毒的日光裏，也會彰顯現代化的氣息。我卻在看不清面目的回望裏找不到一點親切和溫暖的味道。也許人一旦有些年紀，總喜歡一邊走着眼前的路，一邊在腦海的舊時光裏徘徊，思緒也在回憶裏選擇昔日的美好與溫馨。

沒有任何預約，三四十年前的畫面就清晰地復活在我的面前。那時候用於遮風擋雨的工具，就是貨真價實的.草帽。當然，在物質不很豐富的年代裏，草帽是絕對廉價的純手工製作。我們家人用於遮擋太陽或者風雨的帽子，基本上是由我和勤勞的祖母搞定。

記憶中草帽的製作程序不是那麼困難，首先得捋麥秸莛，在小麥收到場地之後，這項工作由我和母親完成。捋麥秸莛選用的是麥穗到第一個骨節的那一段。解開麥捆，抓起一把將麥穗端在地上墩齊，然後握住麥穗基部把短的麥稈抖落掉，再把第一骨節後的部分剪掉，取中間一尺多長的部分，去掉麥葉，剪掉麥穗，一把把捆好。接下來還是由我和母親負責剝麥秸莛。我們把曬乾的麥秸莛取出一根從麥稈上端第一個節掐斷，用左手的拇指甲與食指甲死死地掐住麥稈骨節的上端，再用右手使勁一拽，一節白裏透黃的麥秸杆就脫穎而出了。黃頭的在一邊，白頭的在一邊，捆好，存放於乾燥通風處。

接下來的工作由我和祖母完成，因爲祖母是小腳，走路不太方便，但坐下來編織草帽辮還是個不錯的差事。編草帽辮前，要泡麥秸莛。取麥秸莛適量放入清水或漿水中浸泡，因爲祖母說過，漿水泡過的麥秸莛做成帽子的光澤度很好。等到麥秸莛吃足水變得柔軟時撈出，把溼毛巾包好，防止水分儘快蒸發。

每當草木蓬勃，綠樹成蔭的季節裏，我和祖母就會把泡好的麥秸莛用溼毛巾包好，放在地上，兩邊要露着泡好的麥秸莛，便於抽拿。編的時候，當一根快要完時再抽一根續上。就這樣，麥秸杆一根接一根的續，草帽辮源源不斷的流淌出來。身旁有清風撫摸，耳邊有鳥語作陪，我和祖母的笑聲被編進一圈一圈的草帽辮裏，寫成溫暖的記憶。

草帽辮要用雙手拇指的指甲編掐，因此也叫“掐辮”。編掐採用7根'續稈法'。一邊三根，一邊四根，一壓二別，周而復始。即每根麥稈莛的頭口，續在辮子正面的左或右兩個人字銜接的腿下。既保持辮子正背兩面不露接茬，又使辮子平整堅實，不易脫開。接下來，把編好的辮子盤成一大盤，祖母就會取來針線，先做好草帽頂，然後一圈一圈地做成了草帽。小時候，做完一頂草帽就有一種幹完人生大事的感覺。

當然，編織成的草帽辮不僅僅爲自家人遮日擋雨，也可以編成長串拿到街面上換點小錢，一尺也就二分錢吧，但在貧窮的日子裏，一分錢也可以應急。慢慢地，街面上有了加工帽子的機器，我們就不必手工製作帽子，因爲機器做的帽子既有速度而又樣貌俊巧。草帽不僅僅只是爲莊稼人遮擋烈日，更多的時候，是躲避風雨的最佳選擇，嶄新的草帽，當作雨傘是有點奢侈，多是用那些黃中帶黑，滿身浸滿歲月滄桑的老舊草帽，爲此，草帽便是夏日裏的蔭涼，風雨中的溫暖。

記得小時候，很羨慕那些幹部模樣的人，總是戴着一頂很白的草帽，草帽兩邊有兩個小孔，用來系掛脖子下的那根白色的帶子，就感覺特別的帥氣，一直弄不明白他們的草帽怎麼就比我們自制的容貌好。後來，從別人的嘴裏，才得知這就是用我們編好的草帽辮，拿到化工廠，用一種叫做二氧化硫的東西進行漂白之後而做成的。麥秸也是有壽命的，經過這樣的折騰之後，戴着是好看，但很容易讓風雨過早摧殘。

草帽也是一個人地位與身份的象徵，在那些頭頂烈日，田間揮汗如雨的莊稼人的心裏，草帽就是那個年代最好的保護傘。熱來可以遮陽，雨來可以擋雨，簡單輕巧，舒適合算。而如今，即使做工再精緻的草帽，也漸漸退居於歷史的角落，不僅僅是很少有人手工編織，而是頭戴一頂草帽，總感覺有點異類。可是，每當我看見有草帽晃動在眼前，一股不可阻止的暖流就會涌向心間。

草帽，這道漸行漸遠的風景，卻種下了一代人美好的記憶。現在也有零星戴草帽的人，也許，他們不僅僅是希望得到蔭涼，更多的該是對那些流失的歲月進行重溫。終究要離去的，誰也無法挽留，將要漸行漸遠的，只要曾經帶來過溫暖與美好，不會只是一道靚麗的風景，更是一代人生活方式與民俗文化的濃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