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墨飄香歲月如畫散文

鄱湖的仲夏夜裏，湖面那柔柔的風迎面拂來，涼爽愜意。蛙聲如鼓，遠方傳來隱隱約約的蟋蟀聲，好像有訴不盡的衷腸，又像在那悠揚的鋼琴曲中盪漾着。皎潔的明月，銀輝灑滿了平靜的湖面，月光沉入湖底，像一塊碧玉。明月將沉寂的村落的倩影拉得好長好長。門前的夜來香，羞答答的別有一番風韻，在空氣中瀰漫着芳香。那白天在清波中撥來撥去的一對鴛鴦，也不知藏到哪個角落，我想此時它們悄悄地說着海誓山盟甜言蜜語的情話。

我白天徜徉於湖堤，湖岸是青翠的垂柳，楊柳依依，微風相送，參差不齊，婆娑起舞。碧波盪漾中，時而有魚兒攛掇，時而掠起白色的浪花。我禁不住吟起自己寫的一首《釣魚樂》“微風細雨動肥鮮，萬條漣漪蕩曉煙。垂釣野老墩野岸，上鉤小鯽盪鞦韆。有心消遣癡終日，無意爭衡樂半天。歸唱漁歌忘日暮，遊山玩水似神仙。”我感謝大自然的恩賜，在那賞不盡享受不完的風光裏，我垂釣了一整個下午。夜來的晚風薰得我格外沉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天上繁星閃爍。明月清風伴我酣睡之際，那遠在省城的明雨，在那遙遠的夜空，划着那彎彎的小船翩翩而來，綽約的身影已出現在我的靈魂裏。人未至，笑聲已飄然而至。我的思緒，在這風呢噥情呢噥的優美夜色中，美不勝收，感慨萬端。

曾幾何時，一個炎熱的夏天，年少懵懂的我，牽着條老黃牛，來到那蔥綠的松樹林。地上是茂密的嫩綠的小草，牛兒在那兒悠閒地津津有味地啃着。牛尾巴左右搖擺撲打着身上的蚊蠅，一隻白䴉在牛背上蹦蹦跳跳。白䴉是牛兒不請自來的保健醫生，正津津有味地享受着豐盛的早餐。林子裏，灑滿了晶瑩的露珠，露水沾溼了我的衣襟，身上有點點寒意，但心裏依然陽光。

那片松樹林，也是村莊的墓地，剛埋葬了一位老人，陰沉得叫人有點害怕。時近晌午，陽光特別地毒，鳴蟬聒噪得叫人特別心煩。最近林中經常有人鬧鬼，再者，這裏天熱時分，時不時地還有毒蛇出沒。想起這些，我心裏倒有點畏懼，情急之中，我折來一支樹丫，在地面上划起了我的同桌明雨的畫像，畫得倒是不像，但明雨已走入了我的心坎裏。現在我的世界不再孤獨，我覺得我的信心倍增，身上充滿了無窮的力量。突然，我的前方果真蜿蜒爬來了一條一丈多長的藍色的大花蛇。那情景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非常的恐怖。

我覺得我的生命將要嘎然而止，也許是蒼天眷戀我少年的.生命。突然，那明雨好像從畫像裏站立了起來，面若春風，笑聲清脆。那銀鈴般的笑聲，讓我恐懼頓失，那笑聲也許感染了大蛇，讓蛇改道而行，慢慢地離我遠去。從此，我心底更加敬慕明雨，少小的我，覺得明雨就是我的小天使。她在我情急之中，她的靈魂與我互爲一起，在暗暗地呵護着我，讓我化險爲夷。感謝有她，讓我的生命纔有了精彩的延續，在這繁華的紅塵之中，瀏覽人世間無限的風景。

一個流火的六月，我們坐在低矮的土磚結構的教室裏，聚精會神地聆聽老師講課。那時的教室沒有通電，更沒有電風扇，整個教室就像一個偌大的蒸籠。明雨時而拿着一本書輕輕地扇着，時而抹着額頭的汗珠。我與她同桌，她那送過來的清涼的風，她那飛濺過來的香汗，讓我心曠神怡，沉醉其中。

上課期間，一位中年婦女，佇立在教室的門口。她中等的身材，剪得圓圓的齊耳的短髮，穿着褪了色的花格子衣裳。她往教室裏張望着，眼神有點憂鬱。我們的數學老師邱細望與她是熟人，老師嚮明雨招招手，再指指外面，我頓時明白了，她就是明雨的娘。

明雨的娘，生活飽經風霜。丈夫長期在外地工作，她默默忍受着相思的煎熬。她育有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家裏有一大片責任田。那時她有一個樸素的念頭，那就是她的兒女們通過讀書能改變命運，走出農村，吃上皇糧，端上鐵飯碗，過上令人羨慕的城市生活。可田野有忙不完的農活，家裏有忙不完的活計。她做出了一個一生最殘酷的決定。明雨的大姐本來出落得出水芙蓉，學習成績又優秀，可明雨的大姐只能輟學，誰叫她是老大呢！我想此時，明雨的大姐一定像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個來回。

那天，明雨的娘從沙嶺街購點商品，路上經過學校。她囑咐明雨早點回家，到棉田去拔草。這就是明雨的娘一生當中，與我唯一的一次相見。如今，明雨的娘已永遠離我而去，我只能從心底默默地祈禱，願仁厚慈祥的神母啊，在地底下安息吧！

又是一個鄱湖的秋天，天空顯得那樣的深邃，又是那樣的湛藍。天邊那飄來飄去的雲朵，像那潔白的羊羣，又像那地上一望無垠的棉絮。地上的廣闊的棉田，又像那天上潔白的雲彩。天上人間，人間天上。炎熱的高溫下，人們揮汗如雨，此時的明雨母女正在田間辛勤勞作。

那時，農村的主要收入來自棉花和豬圈裏的年豬。我記得夏夜裏，忙碌了一天的鄉親。小孩子早在村落的空地上，把竹牀擦得乾乾淨淨。村民們聚集在一起，婦女們說說笑笑，談論着誰家的閨女嫁了戶好人家，誰家的孩子學習成績很優秀。男人嘴裏吸着旱菸，大都有女孩子給父親扇風撓癢，談論着棉田的肥料足不足，莊稼長勢好不好，圈裏的豬長了多少斤。最動情的莫過於，我父親賣完豬和棉花後，數鈔票的得意勁兒，母親在旁邊有一種成就感。我們兄弟可以吃上香噴噴的饅頭和油條，過年還可以穿上新衣服了。

明雨兄妹多，在我的印象裏，從沒有看見她吃過饅頭和油條。即使她媽媽賣完了棉花，也沒有見她吃過一根冰棍。少年的我，長大以後，我的理想就是讓明雨吃上香噴噴的饅頭和金燦燦的油條。

也許是經常捱餓吧，明雨經過的地方有一片松樹林。九至十月份期間，那蔥翠的樹林，瀰漫着松香氣味，引來了飛來飛去的蜜蜂。那松針就成了蜜蜂的夢幻家園，蜜蜂於是在這裏釀出了最香甜的蜜，這就是松樹蜜。清晨露水佔滿了松針，松針上水煙嫋嫋，林間煙霧迷濛。日光暴曬以後，煙散了霧盡了，松針上面就像鑲嵌着無數顆寶石，亮晶晶的，閃閃發光。明雨每回經過這裏的時候，吃上一回松樹蜜，覺得生活都是甜的，學習也感到非常的快樂。

一節體育課上，明雨實在經受不住那松樹蜜的誘惑，邀了幾個要好的同學，來到林子裏採蜜，這回明雨算是闖了大禍。教我們的曹發祥先生明確表態，明雨這是屬於逃學行爲，而且明雨是頭兒，每個人都受到了老師嚴厲地懲罰，曹老師還到明雨的大姐那裏告狀去了。我想明雨每當想起此事，一定會記憶猶新，感概萬分。

微信便捷了我們的生活，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明雨得知我對文學有一種如癡如醉的愛戀，就大膽鼓勵我寫作。我的不成文的文字，她都認真從頭到尾用心用情去讀，每回讀完，都發來熱情洋溢的贊言。有時她還給我提出寶貴的意見。她講我的散文要是能配上精美的圖片，我的閱讀量一定會有突破。在我厭倦的時候，她講“你輕輕地吟唱，我細細地聆聽。”她的文字很優美，也是一種號角，催人奮進。其實，明雨的文學底蘊遠在我之上，只不過她公務繁忙，抽不過身來。她有一顆仁愛之心，對於身心疲憊的我，希望我一如既往守候着江山這塊奇葩，在這殘年的歲月裏，讓這生命之花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