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讓愛更柔軟的散文

左手腕上的玉鐲戴了三年有餘了，雖然平常我總是那麼大大咧咧，風風火火，時常讓它嗑嗑碰碰，與桌面、竈臺、門檻親密接觸，偶爾“咣”的一聲巨響，會讓我害怕它經不起碰撞，就那麼徹底地破碎掉，與我永別。但是即便如此，三年之後的今日，不經意間，眼光隨意掃過它，卻不料，竟然發現它愈發顯得翠綠欲滴、晶瑩剔透了，渾身散發着柔和曼妙的光芒，淡淡，靜靜，柔柔，溫暖且潤澤。

這隻玉鐲是在20xx年春節的時候，石頭和我一起去買的，“石頭”這名字，顧名思義，是因爲他酷愛奇石，酷愛玉石，所以他的外號叫“石頭”。石頭是孩子她爹，是當年我不顧一切、執迷不悟跟着的男人；是我“不顧一切”就“執迷不悟”跟了七年的男人；是正值“七年之癢”當頭，與我沒了多少言語的男人。這男人，生性溫文爾雅、善良敦厚，但卻是個粗枝大葉，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同時癡迷麻將，屢教不改。也許“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世間，不存在真正完美無缺的人，再好的人，擁有再多的優點，也總會存在那麼一些暇疵，會染上一些污漬，才更顯得一個人的完整與真實吧。

太多時候，當我們深愛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非常盲目而失去理智的，深愛時，他所有的缺點都不復存在，只記着他的好，他的善。就像2005年，初見石頭，我便陷進了他那一汪清澈的眼眸裏。當年癡戀他，他的一記眼神，一句話語就會讓我興奮老半天。我愛得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眼裏心裏只有他。那個時候，我並不叫他“石頭”，他是傑西，是我的頂頭上司，是我心裏的一尊神，是我崇拜與仰慕之極的男人，是我念念不忘，想要得到的男人。就是因爲那種無處排遣的思念與執著，讓我，一個時值花樣年華的女子，爲了一個風華正茂的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工作、朋友、學習，放棄了所有能夠放棄的，只爲了與他在一起。

時隔一年，有了女兒小懿懿，生活開始變得平淡如水，波瀾不驚，日子如行雲流水，淡然而逝。而我唯一一塊心病，就是始終不知道這個我一心一意付出全部的男人，是不是也愛我如我那般毫不猶豫。清冷如我，沒有追問，自然，他也沒說。只是，他常會給我買我心儀喜歡的小禮物，哄我開心，逗我歡笑，一如左手腕上的玉鐲，因爲我喜歡，他便捨得買，不管是不是值得，不管花多少錢，他都捨得，毫不吝嗇。而我也不是個對生活太多要求的女子，只是渴望尋常的幸福，喜歡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細水長流。

石頭愛不愛我，我不知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我和他早已過了風花雪月、卿卿我我的年齡，不再是那個視愛大過天的年齡，也不再爲了情愛而失去自我的年齡，不再花前月下，不再說着浪漫的情話。隨着女兒的漸漸長大，我們之間關注的彙集與焦點，全是關於女兒，關於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他深愛女兒，一如我愛着女兒那樣無私，兩個大人的愛，滿滿當當，悉數給了同一個叫做“小懿懿”的孩子。那是我們愛的結晶，是我們愛的延續，是我們愛的一切。

最初，我也曾是個爲愛歇斯底里的女子，那個時候，我爲石頭付出一分，便想着收穫兩分，期待他回報以同樣多、甚至於更多更厚重的愛與關懷，但後來經過長久一起生活，經過磨合與體會，發現大凡事業型男人，他愛家庭，卻也愛其他，更多的，比如事業，比如金錢，比如地位，比如朋友，比如……他的心，容納了太多的其他，便不如我的一心一意。苛求太多的時候，於他，是一種累贅；於我，是一種不甘。帶着不甘生活，便覺得一切都不那麼風清雲淡，本是輕描淡寫的事情，在我的'眼裏就變了樣，變得，驚天動地。那樣的我，實在是不可愛的，不招他貼己疼愛的。

記着去年夏天的一個黃昏，天氣好得出奇，心情也好得出奇。我裝作有些憂怨地問石頭：“老公，你說你愛我嗎？”那個時候，客廳的電視裏播放着他喜愛的抗戰片，他目不轉睛，全神貫注投入到了電視情節裏，而我先是和他並排坐在沙發上，悠悠地問上這麼一句。見他沒有理會，復又把他的頭調轉到我臉上，定神直視，“你回答我，你愛我嗎？”

他看看我，沒說話。我不依不撓，起身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左親右吻，就是不讓他看電視，無奈，他摟過我，輕輕柔柔地：“丫毛，什麼愛不愛的？生活不就如此平淡的嗎？平平安安就是福。好好過着就是。”他就是如此，打從相識到在一起，七年了，從未聽他說過“我愛你”三個字，彷彿這三個字根本不在他的字典裏，也從不在他的腦海裏，他是羞於表達的，也是不善於表達的，他以爲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平安，健康，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在一起這麼些年，不曾聽他說“我愛你”，也不曾與他牽着手並肩漫步夕陽下，更不曾在他眼裏看到迷戀與癡纏。一切，都那麼風平浪靜。惟有的一次，在他眼裏看到過心痛與不捨，徘徊與挽留。記着那是前年的事情，因爲生活的壓迫，現實的無奈，年輕的我實在不堪重負，故提出分手。那一次，他說，“你這是用刀在割我的肉，刺我的心。兩個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輕易就分手了，那之前的付出不就一文不值了？想想孩子，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天天把愛掛嘴邊的，是要過日子的。”我不語，眼淚卻撲漱漱地往下掉，心痛無以復加。那“分手”二字，刺傷的何止是他，也是我。

打那之後，我甚少再提“分手”，若心有不甘時，便找着他嘮叨上幾句，每每如此，他總是耐着性子聽我抱怨，不慍不火的他，正好給倔強任性的我下火去燥。久而久之，在他面前，不知不覺就收斂了些許脾氣，性情也越發變得溫順而安靜了。一起生活久了，便再也不會出現爭吵的現象，更多時候是一種淡然和從容，一種對於彼此的信任。他渴望的自由與平等，我給；他想要的快樂與幸福，我給；他希望的安靜與平淡，我給。我把能夠給的，都一一交付給他，只是想要保全一個完整的家。

對於我的倔強，任性，叛逆，他也學會了包容，因爲年齡相差較大，我在他眼裏，猶如一個孩子。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就總有調皮搗蛋的時候，所以，我所有的不安份，在他看來，只是孩子式的發泄，發泄完了，迴歸家庭，又是一番陽光明媚。我們像兩個處於南北之巔的男女，性格的截然不同，造就了爲人處事的不同，卻沒有影響我們之間所有的付出。在他的身上，體會不到轟轟烈烈的愛情，卻可以感受到細水長流的溫馨；在我的身上，體會不到賢妻良母的賢惠，卻可以體會到小女人的溫婉可愛。

生活，會在無形之中改變一個人，我和石頭，我們也在慢慢學會與彼此淡然相處，學着包容與體諒，學着寬恕與理解。婚姻生活裏的兩個人，猶如脣齒相依，偶爾也會有磕磕碰碰，也會有碰傷了，疼痛和流血的時候，但是傷疤好了之後，脣齒之間，仍舊是那般親密、那般安靜，那般不可離棄。愛情淡了，化爲親情，也是如此，有的時候也有不甘不願，卻在平靜下來的時候，更多的是一種依賴，一種依戀，一種恬雅的幸福。時光的消逝，讓愛變得更柔軟，讓曾經的瘋狂與癡迷變得淡泊，卻再也分不開，放不下。時光，讓愛在歲月裏，閃耀着光芒，一如手腕上的玉鐲散發着的淡雅色澤，那麼清新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