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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大雪飄飄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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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那個雪夜,那夜的雪啊,很大,很白。我還記得我一直在猜測哪一片雪落在了屋頂,哪一片雪落在了結冰的河裏,只是,我卻忘了出去看看。我想,那夜,在阿煙的小屋外,有個人一直在她的小屋外徘徊,因爲,第二天凌晨,我回去的時候看見阿煙的小屋外有很多凌亂的腳印,重重迭印在一起……

那夜大雪飄飄的散文

——題記

冬夜漫長而遼闊,況且此時天正下着雪呢。我坐在阿煙的小屋,手中端着一杯酒,淡淡的液體,依稀可見晶瑩中有暗紅若隱若現。阿煙的目光望過來,停在我端杯的手上,良久,告訴我,這是我入伍時從家裏帶來的,是媽媽最喜愛的酒,聽說是法國最有名的乾紅,於是,我把它帶來了。阿煙在笑,很燦爛的笑,她說,我想有天或許我也能試試,看是否如媽媽所說。阿煙回過了頭,舉起手中的杯,來,夢雪,喝一口。我看見淡紅色的液體慢慢滑進阿煙的喉嚨,然後,阿煙笑了,說,真的是好酒。

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杯,來到窗前,阿煙的揹包已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正安祥地躺在那兒,心有些苦澀,有話在心裏滾來滾去,卻到底沒有滾出來,因爲我問不出口,阿煙的樣子看不出一絲傷心,我不能因爲我的問語而擾亂她的心緒,所以我只能用力地把這句話壓在心底,讓它在心底滾來滾去。其實我是想問,阿煙,他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阿煙沒有回答,因爲我的嘴脣始終沒有動。

好大的雪,阿煙在叫,她也來到了窗邊,手中拿着酒杯,只是杯中的酒已被喝乾。阿煙的身子靠了過來,倚在了我的身上。我把手搭在她肩上,說,阿煙,聽見了嗎,雪落的聲音。

四周很靜,我在傾聽冬夜天籟無聲的寂靜,猜測哪一片雪落在了屋頂,哪一片落在了結冰的河裏。

雪是什麼時候下的我不知道,早上起牀隊列的時候天還是晴的,有太陽的影子。我還與戰友玩笑說,今天是個好天氣,一會我帶你們去河邊的小屋看阿煙,阿煙那裏的東西很豐富,我記得說完我還嘿嘿笑了,然後,身旁的戰友也笑了,他說我的笑聲裏有一股貪婪的味道正向四周散發出。

走完隊列正要回辦公室的時候,有人急衝衝地向我走來,是我們團的政治處主任,我聽見他叫我的聲音很焦灼,不知爲什麼,我的心忽然有些煩躁,這是從沒有過的,主任的聲音一向很平和,我已習慣了他的平和。

我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看天,這時我的心更煩躁了,我看見西天裏有一團寒冷的雲,要下雪了,我對已走在身邊的主任大聲說,並扭頭看了看他,主任的臉很陰鬱,我預感有事要發生,並且猜測這事一定非同小可。

“夢雪,走,我們到操場邊坐坐。”主任說完,腳步就向操場的方向走去。我沒有吱聲,跟在主任的後面走着,這時,雪已輕輕地下來,開始是雪粉,接着就變成了雪片。我聽見主任似乎嘆了口氣,很沉重的嘆氣。主任終於停下了腳步,雪越下越大,浩浩蕩蕩狂奔而下,於是,我們沒有坐,站着,任飄舞的雪片從我們頭上落下,然後一片片一團團地包裹在身上,很快,我們都被淹沒在波瀾壯闊的雪海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主任開口了。

“夢雪,阿煙出事了。”主任的眼光望向我,全團人都知道我與阿煙的關係。

“什麼事?”我的聲音很平靜,剛纔的煩躁似乎也正一點點遠離,是阿煙,那麼一定不會是什麼大事,阿煙的乖巧單純在全團是出了名的,所以部隊領導很放心地把她安排在一個遠離機關的獨居小屋,那裏,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安排別人去不放心,但阿煙我們放心,部隊領導曾笑呵呵地說。

主任轉過頭,他的臉有些蒼白,眼神很陰鬱。

我看着主任,等着他開口,我沒有發現自己的雙手正一點點握緊,阿煙,真的出事了。我忽然記起,阿煙的父親與主任是大學同學,很要好的朋友,阿煙私下裏一直叫主任叔叔。

又一聲沉重的嘆息響起,主任的頭擡起,然後仰臉,我看見一片雪花落在他臉上,接着又一片,主任的臉很快溼濾濾了,有水從他的臉上流下來,可是雪花仍然一片接一片落在主任的臉上。

我仍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主任又開口了:“阿煙懷孕了,是前幾天生病時在醫院檢查出來的。”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主任,想跟他說點什麼,於是,我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不可能,我不相信,阿煙是個好女孩。你瞎說。”我用了女孩子最普通的話語,並且做着女孩子最普通的動作,我狂舞着雙手。

“夢雪,是真的,我們做了調查,而且,我們已問過阿煙,她也默認了。”主任繼續說:“我們已開過常委會,已決定阿煙的事情要着重處理,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件,而且,已上報師部,阿煙,可能要被開除……”

主任蹲下了身子,雙手捧住了頭。

“告訴我,他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我聽見自己的牙齒嗑嗟聲。

“阿煙不說,無論我們怎樣問,她就是不開口。”主任憤怒的聲音象從地底下飄上來。

“該死,她怎麼能這樣,她不該這樣。”我終於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漠然,我聽見自己罵人的聲音在空中飄蕩,“混蛋!”

“團長叫我來找你,要你去問問阿煙,或許她能告訴你孩子的父親是誰。”團長是我的大哥,我知道主任還有話要說,大哥,一定有暗示。主任終於直起身子,有些激動地看着我,“阿煙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們一直姐妹相稱。你一定要幫她,如果她被部隊開除了,她的一生也就完了。”

我的心在痛,撕心裂肺地痛。我的眼前出現一個嬌柔的女孩,一身畢挺的軍裝,臉上笑吟吟,手貼在帽沿邊,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報告,列兵阿煙來報到!”那天,我正在團長辦公室,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她,那個叫阿煙的列兵。

“我怎麼幫她?我怎樣才能幫她?”我不停地問,我不知在問誰。我的思緒在漫天飛舞,我的眼前就象在放電影般:阿煙嬌羞地走過來,拉過我伸向她面前的手,我牽着她,向河邊跑去,銀鈴般的笑聲在四周迴盪;我打電話給爸爸的司機叫他來接我,我把阿煙帶回家,我看着阿煙有些笨促地舉起手,向正微笑着向她走來的老軍人敬禮,然後又偷偷地望着我,手足無措的樣子;我把阿煙推到媽媽面前,阿煙輕輕地叫了聲阿姨,媽媽微笑着看着阿煙,告訴她,長得真象你媽媽,然後我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阿煙,照片裏有兩個女軍人正相擁而笑,阿煙的眸子望過來,於是我與阿煙相視而笑。照片裏的女軍人,一個是她媽媽,一個是我的媽媽。只不過一個已成爲商場女將,一個仍留在了部隊。

我的思緒仍在飄,主任的聲音好象是從空中傳過來,“夢雪,你可不可以去找找你媽媽,要你媽媽去跟師長說說。”師長?我終於回過神來,師長是我爸爸,我看見主任期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好,我去找爸爸。”我的聲音很堅定,媽媽出差不在家,我怕電話中說不太清,我必須親自去找爸爸,我不知道結果會怎樣,爸爸的嚴厲在全師是出了名的,曾有一次爸爸來我們團檢查工作,由於工作上的蔬忽我被爸爸毫不留情地在全團官兵面前通報批評,一點也沒有顧忌我是他女兒而縱容我。通報批評,很嚴厲的處分,當時這件事在全團議論了很久。可是爲了阿煙,我還是想去找爸爸。主任一直陰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我們開始往回走,雪還在下,我們找不到來時的路,只管盲目地往回走,我一路走一路掉眼淚,阿煙,她真的要被開除嗎?我不知道,我的眼淚一行又一行。

“對不起,阿煙。”我看見阿煙嬌小的身子站在小屋旁,望着我正從漫天飛舞的大雪中走過來,我抵下頭,站在雪中,開口,我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要,夢雪。”我聽見阿煙很急促的聲音,接着,身邊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子,穿着畢挺的軍裝,帽子戴得端端正正,然後,我被擁進一個溫暖的小屋,一股溫潤的酒香撲面而來,我一眼瞥見潔淨的桌上放着一瓶酒,旁邊放着兩個平時阿煙喝水的杯子,酒香就是從那兒散發出來的,瓶蓋似乎已打開。

阿煙牽着我的手,來到桌邊,拿過杯子,倒上酒,端起其中一個倒滿酒的杯子,遞到我手中,然後,又端起另一個也是滿酒的杯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握在手中的酒杯裏。我聽見阿煙說,這是法國最有名的乾紅,阿煙入伍時從家裏帶來的。

阿煙舉起杯,臉上竟是笑容滿面,說:“夢雪,謝謝你,叔叔剛纔來了電話。”我知道阿煙口中的叔叔是主任,然後我看見淡紅色的液體輕輕地滑進她的嘴裏。

我搖頭,眼眶有些發酸,有一股憤怒的感覺在心底升起,只是我不知道我這股憤怒來自於哪,又該發自於哪,我不知道。於是,我低下頭,把酒杯移到嘴邊,然後,有叮咚的聲音響起,我和阿煙都聽見了,阿煙放下酒杯,走過來,輕輕地抱住了我。

很靜,我沒有動,阿煙也沒有,我們就這樣相擁着,我知道阿煙都知道了,一切已成定局,所以,該收拾的東西都已收拾好,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塊。阿煙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靜,平靜地看着我,平靜地望着我笑,我忽然明白,其實阿煙從一開始就已知道,我並不能幫她些什麼,我想起今天下午的情景。

回到辦公室,撥着熟悉的.號碼,大哥的聲音響起,“小妹,車已停在機關樓前。”

車速很快,一路上我都在沉默,目光一直在車外,我在想一會見到爸爸後該怎樣開口,司機也一路無語,不時從車鏡中看我的臉色,雖然他不知道我這次回家的原因,但從團長交待他的語氣中已感覺到一定有事發生,而且不同尋常,因爲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少主動回家的,更不會輕易坐團長的車回家的。

到了師部大院,司機回頭問我是回家還是去師機關,我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師部大樓,說:“等我,我自己走過去。”

敲門推開師長辦公室時,爸爸正站在窗臺邊,順着爸爸的目光望過去,熟悉的車和熟悉的人影讓我明白,爸爸早已知道我要來找他。

沒有說話,我和爸爸相對而站,從進門的那一刻起,爸爸的目光一直都在我身上,臉上的神色很嚴峻,不知爲什麼,我竟不敢去接觸他的眼光。

“雪兒,坐。”良久,一聲長嘆後,爸爸終於開口說話了。我沒有動,仍堅持着站在他面前,我知道我的來意爸爸一定知道,就象知道我此刻的到來一樣。

又是一聲長嘆,我聽出那聲長嘆中有無奈有痛惜也有心疼,爸爸走過來,輕輕地拍掉仍沾在我身上的雪花,從我手中接過帽子端端正正地幫我戴到頭上,然後轉身向窗臺邊走去,不由自主地我的腳步也向窗臺邊移去。窗外,雪還在飄,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俯衝下來,卻在接近地面的剎那又悠悠飄走。有軍人整齊的隊列走過,還有哄亮的口號聲,我知道那是去機場給飛機蒙布回來的戰士們。

這時候,爸爸又開口了:“雪兒,看,這就是我們的軍人!”

我撫了撫身上的軍裝,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底升起。

“軍人,多麼神聖的字眼。”爸爸似乎在自言自語,聲音很低沉,“我們一定要無愧於它!”感覺眼眶熱熱的,我迅速掉過頭,向門外走去,我知道一切都不用再說了,雖然我與爸爸並沒有談到阿煙,但我已從爸爸的臉上目光裏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返回的路上,我的眼淚終於肆無異憚地流了下來,爸爸的話一直在耳邊迴響:“雪兒,我們是軍人!”……

我發現自己在顫抖,於是,我用力地搖了搖頭,阿煙正站在我身邊,此刻,我在阿煙的小屋裏。

“阿煙,告訴我,你後悔嗎?後悔走進軍營嗎?”我一口喝乾一直端在手中的乾紅,乾紅,其實是要慢慢品嚐的,我和阿煙都忘了。“不後悔,永不!”阿煙的神色很莊重,我看見她的眼光落在我整齊的軍裝上,然後,我又看見有雨霧跑進她的眼眶,越來越大,越聚越多,終於成雨滴,落在身上那套暫新的軍服上,那是前不久團裏剛發的,阿煙告訴我,等春天到來時要穿着它與我一起到河邊去拍照,然後寄給她媽媽。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到底沒有壓制住心底裏一直在心底滾動的話,我聽見自己憤怒的咆嘯聲。

“夢雪,對不起,對不起……”阿煙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我聽見了聲音裏的堅定。

我頹然坐在椅子上,半晌無語,看着阿煙。

一陣風呼嘯而過,有聲音落在屋頂上,很響很大,我和阿煙同時擡起頭,下冰雹了,我聽見自己有氣無力的聲音。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阿煙走過去,腳步有些踉蹌,我轉過了頭,這是團部來的電話。

放下電話的時候,阿煙的目光又望過來,癡癡地停在我頭頂帽上的帽徽上,目光裏充滿了依戀和不捨。然後,慢慢地轉過身,脫下自己身上暫新的軍服和帽子,摘下軍服上的領章和帽徽,做這一切的時候,阿煙的雙手一直在顫抖。

窗邊現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我起身走到阿煙身邊,我們同時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對方。

走在回團部的路上,雪狂舞着,在天地間,紛紛而下。

許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那個雪夜,那夜的雪啊,很大,很白。我還記得我一直在猜測哪一片雪落在了屋頂,哪一片雪落在了結冰的河裏,只是,我卻忘了出去看看。我想,那夜,在阿煙的小屋外,有個人一直在她的小屋外徘徊,因爲,第二天凌晨,我回去的時候看見阿煙的小屋外有很多凌亂的腳印,重重迭印在一起……

後記:

曾經,一度以爲,愛情將會是我一生中無法承受的痛,現在,終明白,文字纔是我這一生中無法承受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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