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歲月分離散文

我走時，在來年的春季。

那年過完年，父母工作寬鬆了許多，有時間照顧我了，便把我接回了城裏，走的時候，我哭了一整天。

一想到我走後，留在這個小破屋的祖母，與一隻大黑狗，孤零零立在院前，翹首顧盼着看前方，像等着什麼人。想到這裏，我就成了淚人。我說爸，爲什麼不把祖母也接到城裏。父親聽後，也嘆了口氣，他說祖母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曾說過接她回去，她不大樂意。聽到這裏，我更難過了。肯定有許多和祖母一樣的人，一直在鄉下，沒看過高樓大廈，沒住過小樓洋房，只是小橋流水，粗布話桑。祖母還有許多沒有看見過的東西，就這樣習慣了生活，且不願離開。不得不說，這是種悲哀，在我看來十分悲哀。既然苦了一輩子，就應該享福，可她連福也不願想。

或許，祖母心裏的福，就是在這青山綠水間過完一生吧。離開時，她抱了我許久，一直抱着，抱着。老淚縱橫的，手上的繭子颳着我的臉，她說你們這些孩子就喜歡出去，在家多陪陪我多好。我泣不成聲，這不像那些假惺惺留客的作態，這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真心的話語，她真的想我再多待上幾年，幾月，或幾天，甚至多幾分鐘，她都是樂意的。儘管我會多吃她幾個紅薯，多讓她操心會，她在這一刻還是希望我留下的。黑狗瘸着腿，在祖母的旁邊搖着尾巴。它的眼睛裏也好像倒映出我的`內心，讓我不忍離開這裏。最後看了一眼，那四面土牆圍起來的房子，和掃得乾乾淨淨的院子，還有曬滿蘿蔔的架子，我又哭了。

抱了抱祖母，我替她抹去了淚水。我說阿婆，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隱約感覺到她的身子動了動，說那你要記得來看我。我點了點頭。出了村口，看見和我放風箏的紅臉也哭了。他遞給我一個不像樣的風箏，轉身就跑了。車開得很快，很快，快得我來不及回憶我這一年的生活，如此美麗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