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蓄與黎明沸騰在陽光散文
黎明悄悄地醒來，用熹微的目光打量着新的一天。它發覺山沒有醒來，還在沉沉地酣睡，呼嚕聲起伏於小溪的淙淙不定。黎明笑了，笑自己竟然起得那麼早，夢還是遺留在夜裏。那是多麼美妙的夜！如今已不再是夜的夢，而是晨睜開雙眸。星星剛剛隱去望遠鏡裏的故事，疲倦得打了幾個哈欠相繼抱枕而眠，只留下一絲風站崗，不眠的是風。
天空還沒有完全醒來，懵懂得拉着時光的手，呆呆凝望大地。幾縷睡衣陪伴，無一絲胭脂綴眼，天空像一個懶女人，將白和灰的窗簾懸掛漂浮，遮蓋自己的世界，唯恐被偷窺。
靜的混沌，籠罩着一切，代替一切。說不清混沌裏有些什麼，是雲，是霧，更像風。慵懶的味道從混沌裏滋生而起，似乎與美沒有絲毫牽連，所以沒有誰會說黎明是美的。黎明真得不美，倘若很美，誰在意呢？亙古至今，詩人墨客如河中漣漪，寫風，吟雨，念月比比皆是，說黎明的幾乎沒有。
是的，黎明是夢的故鄉，沉睡之中的故事那還是深藏得好。你看，大多數的人都在溫暖的夢裏編織着七彩的漫畫，時而有笛音弄弄，挽來一位多情的姑娘；時而沙鳥聲聲，借一朵蒹葭的輕盈作畫。黎明的夢最美，多情如玫瑰，醉人如茉莉。
黎明不適於早起，詩文也是慵懶的。只有少數人將足跡匆匆喚醒，來往於阡陌縱橫之間，此刻還沒有蛙鳴，春天的黎明生命剛剛爬出蠻荒，百廢待興，寂寥一時還是正常的。路人的眼前都是一片朦朧，他們不抱怨什麼，也沒有時間去抱怨，他們必須繼續趕路。這些人都賣菜的，賣肉的，他們要早起將自己的東西賣出一個好價錢。絢麗的夢與他們無緣，他們無怨無悔將這些靜美的話寄存，留給後輩精彩！
黎明，同時醒來的還有誰呢？是嘰喳的小鳥還是打鳴的公雞呢？都不是。靜靜的世界裏，一個個結晶透明的小精靈們都活躍了起來，調皮着眸子，沁涼着嘴脣，嘟着親吻每一片葉子。親得葉子都嬉笑着，怕癢似的左右搖曳。小精靈愈加得意，圓滾着身子婀娜舞蹈，沿着葉的邊沿亦步亦趨，三部一晃，兩步一停，小心翼翼得滑行，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跌落下去，只可以化作花瓣隨風行。小精靈們多麼驕傲，唱着歡快的歌謠，無聲的歌謠，溶於大地的黎明裏，漸漸熹微出光亮來。每一顆亮點裏都潛藏花骨朵似的夢，沉甸甸的夢壓彎了枝頭。這些夢是黎明的學生，與熟睡的人們安寢在同一藍天下，懸浮於一個大地中。然夢，兩者是截然不同。
夢的主人是誰？是一粒粒珍珠似的露珠。寂靜無聲的露珠——詩意的製造者，在寂寞的詩人眼中他們更像一顆顆傷心的淚珠，借綠色枝葉而起，滌洗着芳香的樹脂。這麼多的傷心淚，大地何時才能高興舒緩起來呢？如此詩人，犯了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怎可用自己的傷心來敷貼在他人之上？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大地沒有閒工夫垂淚，她無時無刻不在哺育花花草草，鳥獸蟲魚，這些都夠她充實的，愉快的，傷心就免去吧！至於露珠是地之母最愛的女兒。
露珠是愉悅的，是純潔的，不攜帶任何顏色。葉片上的露珠在寂靜裏等待着天明。天明的陽光會攜帶着它們的驚喜。
山終於醒來，朗潤起薄薄的霧隨風嫋嫋，潺潺的流水逐漸被啁啾的鳥語所覆蓋，春天的早晨綠了起來，活躍起來。遠處的陽光超越了大山的高度，從曠闊的天宇裏跑來，給彎曲的小路纏上一條金腰帶，亮晶晶得顯眼。陽光親吻在湖面上，平靜的水頓時觳紋出許多生機來，漣漪如金色的小魚跑來跑去。自由的光，捉是捉不住的。陽光在水杉樹上盪鞦韆，頑皮的綠和淘氣的黃，翻着個兒旋轉，一會兒是綠的朝上，一會兒是黃的朝下。自由的光，欣賞中最爲絢爛。自由的陽光本領最大，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分身術，一根根金線毫無吝惜得飄蕩，飄到哪兒，哪兒就是家，粘貼在上面撫摸成溫暖的金色。葉片亦得到了陽光的恩澤，如薄薄的翡翠被輕輕一照，澄澈出一彎潭水，半透明化，悠悠得冒出純淨的氧氣來。翡翠還是一個個氧氣罐，絲絲得冒着涼氣，直撲大自然的鼻孔。露珠不再安靜了，他們找到了知音，與翡翠們分工合作泛出多彩的世界來。
此刻夢中的你，還在囈語麼？來阡陌草綠裏，你的眼睛不會錯過它們。在草的翡翠中，凝葉的樹脂間，於花的馨香裏，期待你的到來。
春天的花開了，朵朵豔麗，蕊蕊精彩。刺玫花莖綴滿了露珠潔淨透明，不帶有一點兒雜色，勝過上等的夜明珠。這些珠子都是大顆粒的，似乎在緩緩得移動，如蝸牛一樣蜿蜒而下，擠擠挨挨，相互欣喜，相互鼓勵：我們是世界上嘴裏的珍珠了，我愛自己，更愛陽光，是陽光給予我的美麗。
小葉女貞的葉子太密集了，相互推擠如出窩的小鴨腳散開，把鄰居的空間都佔滿了，還嫌地方狹隘，十足的貪心。這些葉子呈橢圓形，紅豔豔簇擁成花的模樣，瑰麗無比。硃色的葉子上面鋪滿了惹人喜愛的絨毛，驚鴻一瞥是不知道這些毛髮存在的，需要凝視。絨毛上的客人——露珠早已到齊了，像開演唱會似的，佔據空位如繁星點點。目光猜想，紅葉上密集了數以萬計的晶瑩顆粒，每一顆之間距離若有若無，難以察覺開來。細微的彼此都保持着個體的獨立，絕沒有誰依賴誰，誰吞併誰的意願。一汪汪鋪就了白糖般的聖地，比什麼都甜。
手指不免妒忌起來，悄悄得觸摸起。瞬間那一汪的珍珠都粘附在指紋間，碩大成了一顆大大的珍珠。涼是涼的很，溫柔至心間。可是這顆大的露珠畢竟不美了，如同變形的球，懶懶得綴在了指縫裏。手指再一抹其餘的葉片，珍珠聚集飽飽的一顆，輕輕一抖，絢麗的美麗悄然落地，化作了泥土。珍珠不見了。
小葉女真丟了許多珍珠了！黯淡不少。
殘餘的珍珠依然泛發光彩，彼此依然是獨立成粒，傲然挺立於其中，朝着陽光的方向微笑，它們絲毫沒有爲失去的兄弟姐妹而惴惴不安，或者東躲西藏。它們隨風舞蹈，沸騰着火熱的溫度與陽光緊緊偎依，相親相吻，如一對對戀人。手指望而卻步，不能打擾。不能觸摸了！手指如果愛它們，就應該靜靜得觀望，祝福，保護而不是褻玩。
不僅僅是這兒，那兒的也是絕美。
小野菊花捧來大小不一的珍珠，朝着天空微笑：陽光，我所有的財物都是你的，都拿去吧！隨意欣賞，用彩虹的`線條連綴起來，串成一圈圈多麼奇異的項鍊啊！想做新娘的姑娘都會愛不釋手。
陽光激動了。在瞬間裏吻過了野菊花細蕊上的甘霖給它們一個美美的擁抱：好的，你們都是我的最愛，帶你們去天空走一圈吧！
露珠們都沸騰了，分別打扮了起來。靠近紫色花瓣的它們，就地取材，用可愛的紫色做成了一件件大袍子將透明裹個嚴嚴實實——紫色旗袍成了。依着金色花蕾的珠兒們趕緊用金粉塗抹自己，成就一個個金色的小公主，嬉笑的打鬧成一片了。最中央的花蕾是黃綠色的，嫩嫩的害羞，住在上面的珍珠們毫不客氣得將黃綠色製成了一件件漂亮的裙子，晃盪不停，詢問着彼此的美麗。要啓程了，一陣風而拂來，拉響了飛翔的汽笛：準備好了麼？要飛躍太空了。
好了！所有的露珠都異口同聲，心裏洋溢着青春的興奮，那次飛翔是地對空的跳躍，是造訪蟾宮的路徑。有誰不願意呢？儘管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那已不重要。
走了！太興奮了，不少的露珠在美麗的衣袂裏跳躍騰飛的腳步，豈不知道能量還沒有積蓄夠，閃動了幾步從花瓣的邊沿處悄然而落，跌在了底下的草叢裏。飛翔的夢，忽然停息了。多麼遺憾！陽光再也尋覓不了掉隊的朋友，儘管它很努力得尋覓了。罷了！起飛了，再不登機就遲到了，太空的旅行奇妙而漫長的哩！相信那些掉隊的朋友，會把握住明日的陽光。明天，明天陽光還會來的。
攜帶着夢想的露珠們起飛了，不僅僅是這裏尺寸的之地，所有的露珠們，天地下有夢鄉的露珠們都起航了。有陽光的地方，就一定蓄滿了能量，騰飛在高高的藍天上。它們不會忘記黑色的黎明裏，是如何努力得早起，不是爲了像菜一樣賣出一個好價錢，而是爲了展現一片美麗，一片青春，與陽光攜手突破淡淡的水，化作一縷水汽，蒸騰出飛翔的模樣。
別了大地，我們可愛的母親。我們只是做一個短暫的告別，當我們榮光回來之時，一定化作轟鳴的瀑布將鞭炮奏響，或許不是瀑布，而是滋潤焦渴的甘霖，或是那晶瑩如天使的雪花力量。
別了我們親愛的夥伴，雖然你們不小心跌落草地，相信明天你們的努力還能飛翔而起，成爲陽光的夥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