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欣賞《秋》

　　抒情散文《秋》

郁達夫說北方的秋纔是真正能品的秋，我完全同意。

身在南方，若非必要，雨天我是絕不出門的。下雨，無論大小，回來後衣服鞋子必定不會是乾的，總是一身潮氣，好似有蟲子在爬，叫人不敢伸手探腳。在漫長的求學期，雨實在給我製造了太多的磨難。雨，只要沒引發洪澇，何言“磨難”？哎！只因，在學校誰都不願穿臃腫醜陋的雨鞋，就幾雙溼鞋子來回換，鞋子裏全是溽熱，一天下來，腳被泡的發白，麻木，患上腳氣也是在所難免。南方淅淅瀝瀝的雨呦，一下就是數週數月，跟年輕的新寡婦似的，怯怯懦懦，迭迭不休，不敢放聲大哭，又沒勇氣擦掉淚花擡頭出門，真是叫人頭腦發脹，無可奈何，憋着一胸腔憤懣！

一大早，雨才停，天剛透點亮光，死氣沉沉的學校就好像被聖光照耀一般立刻復活了。每個人都談論着被子潮的能捏出水，櫃子裏沒有一件乾燥的衣服穿在身上怕長疹子，牀板長了黴斑，或是自己生了溼疹，像重見天日的人把牢獄生活當玩笑說起。但顯然我們又高估了自己的意念，白天日光沒變旺不說，傍晚風雨又忽忽而至，帶來新一股清冷冬氣叫人半夜裏冷醒。

北方則不然。北方的秋是肅殺乾淨的，天高遠雁低鳴，下雨也爽爽快快。一片風來，一朵雲到，一層雨就下來了，唰唰譁，一天半天馬上息掉，像關水龍頭，陽光還更清透。什麼都是純粹的。

而今在江南，必須忘記自己的赤子直腸，因爲這是一片深泥潭，會吞沒所有反抗。

記得一日午飯後趕返學校，扯着脖子張望想湊個風雨休憩的小時刻出門，哼哼，連這也是休想的！越等天越是黑，烏雲佈陣，又來雷聲隱隱示 威，作威作福的樣子。我拉着一箱子冬日衣物，用力擎着滄海浮萍似的小傘，苦笑着出門了。雨啊雨啊，你就作吧，我既不能和你相抗，也只有默默忍受了，不過你記住，人不在沉默中死亡就要在沉默中爆發的`！終有一天我會走得遠遠的，永不再見你這張腆笑無恥的臉，永不再來你這發腐發黴發臭，長滿綠苔白斑，永無天日的土地了！

一個人在空蕩的水泥路上走，兩邊是零落的雜樹荒草，和被樓房日益侵佔的田地，近年新樓崛起的速度堪比大躍進時期的捷報，日新月異。一筒一筒房架子壘起，赤 裸 裸的像巨人的醜陋肌理，但在這光禿禿的曠野田地裏也還應景。倒是一路上隨風狂舞楊樹葉給人一點生氣，不然難免要懷疑自己是和那巨人一樣的行屍走肉了。

風聲簌簌，落葉嘩嘩，雨點嗒嗒，冷。

偶爾一陣黃葉從身上掃過，還會有一絲人在畫中行的詩意。也能理解，詩人們爲何偏愛這苦風苦雨的秋了，它不只是透露出存在的孤獨清冷，更重要的，只有這冷風冷雨能叫你蘊藏起鬱郁鬥志，迎接漫長嚴冬，打破一切苟延殘喘的老風老雨，走出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