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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蛙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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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到個小山村去看望一位老朋友。小山村坐落在百十餘里的街津山谷裏,只有幾十戶人家,外地人把那裏叫“蛤蟆溝”,以出產一種蛤蟆而遠名在外。

一片蛙聲散文

那種蛤蟆出產山村後的溪流裏,是種體大如拳,背上長着三道暗紅線的林蛙,都把那種蛤蟆叫“三道紅”,其味道特別鮮美。每年到了深秋季節,“三道紅”從山林裏下來,聚集在溪水深坑,或躲藏在石縫裏,準備在那裏越冬了,也是抓蛤蟆的好時候,尤其是圓滾滾的母蛤蟆,抓回來燉熟,用筷子挾開,黑黑蛤蟆子兩邊各有一條乳白油脂,更是不可多得美味兒。

蛤蟆溝的人不僅愛吃蛤蟆,還有獨特烹製方法。先把“三道紅”清洗乾淨,冷水下鍋,在竈下燒火加溫。等到裏面的水漸漸加溫後,無處躲藏的林蛙在溫水裏快速游來游去時,把涼豆腐打進鍋裏,裏面的蛤蟆立刻抱住剛下鍋的豆腐,再不放開,直到被燉熟,盛盤端上桌。還有個菜名,叫“黑抱白”。

這道菜餚,葷中有素,素中帶葷,味道鮮美無比。每年到了深秋,村裏人不顧天冷水涼,成羣結隊來到溪水邊,下水翻石頭逮蛤蟆。而我來到蛤蟆溝,正逢逮蛤蟆季節。吃飯時,朋友問我:“明天帶你到溪邊去抓蛤蟆,有興趣嗎?”

我說:“山裏有蛤蟆嗎?怎麼聽不到蛙聲呢?”

聽了我的話,朋友立刻笑了起來:“老外了不是。這個季節,哪裏還能聽見蛙鳴聲呢?它們都鑽進山溪裏躲了起來。要聽蛙聲,要等到來年夏天。”

第二天早晨,我倆沿着山路朝後山走去。直到中午時分,才發現山下有一條溪水,沿着山腳蜿蜒流過,抓着樹,拽着草,連滾帶爬走到溪岸邊。看着眼前湍急的溪水,我懷疑地問:“這麼急的溪水裏,能藏住蛤蟆嗎?”

朋友笑了笑說:“這裏當然沒有蛤蟆。朝下游走一里多地,那裏纔有蛤蟆呢。”

朋友的話說得不錯,沿着山腳走了幾百米,在處拐彎地方,甩下一片平穩水面,淺顯溪流裏立着一塊塊石頭,一看就是抓林蛙的好地方。綰起褲腿,拎着桶,走到水裏石頭前。圍着石頭縫下面摸一圈,把只大母蛤蟆抓了上來。

這些年,山裏蛤蟆越來越少了,到溪水裏抓“三道紅”的人也少了。除了我倆以外,周圍再沒有抓蛤蟆人,那天收穫也不錯,小半天功夫,逮了半桶“三道紅”,高高興興地拎着朝村子走去。

在村路上,有人看見朋友手裏拎了半桶母蛤蟆,驚奇地說:“抓了這麼多大‘三道紅’!可真行呀,你們在哪兒逮的?”

朋友得意地告訴那人說:“後溝。”

“後溝?那裏還能抓到‘三道紅’,糊弄誰呀?”那人並不相信朋友的話。

“愛信不信,哼!”見那人不相,朋友哼了一聲,隨後拎着蛤蟆朝家走去。那人還不甘心,快步攆了上來,“別開玩笑。告訴我,究竟在哪兒抓了這麼多‘三道紅’?”

朋友停下了腳步:“不是告訴過你了嘛,怎麼說也不信呢?再告訴你一遍,在後溝子。”

“我昨天去過那裏了,一隻蛤蟆都沒抓住,你怎麼逮這麼多呢?”聽得出來,那人還是不相信。我們確實在後溝抓的“三道紅”,他再不相信也沒有辦法了。

望山跑死馬,這話一點不假。儘管我們只翻過兩座山,可回到朋友家,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在山裏走了半天路,又抓了半天“三道紅”又餓又乏,也沒顧上燉蛤蟆,簡單對付上一口,準備早早休息了。

正坐在那裏吃飯,有兩個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原來他們聽說朋友抓了半桶“三道紅”,興沖沖地想吃蛤蟆。他們也是朋友的朋友,笑着罵道:“你倆的鼻子可真好使呀,還沒等做呢,就聞到了香味?”

一個朋友笑着說:“罵我們呢?哼,你還能好到哪裏呢?”

另外一個朋友說:“我那裏還有壺陳酒,明天拎過來,連炸帶燉,擺上桌蛤蟆宴,就着‘三道紅’品嚐陳釀,可好?”

明天有兩個朋友過來一起喝酒,品嚐那道遠近聞名菜餚“黑抱白”,當然再好不過了。

他倆臨走前,低頭朝桶裏看了看,隨後找了個盆蓋在桶上。朋友見了,隨口說:“害怕它們從桶裏跳出來,吃不到蛤蟆了?完全多餘,‘三道紅’本事即使再大,也不過個拳頭大小,不可能從桶裏跳到外面逃掉。”

“小心沒大錯!萬一跑了呢,上哪兒吃‘三道紅’?”兩個人邊說着,邊朝外面走去。那個朋友的嘴真臭,想不到他的一句話竟成了現實。

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時分,玻璃窗抹了一層灰色光亮。突然,我聽到一種奇怪的咚咚聲,似乎有東西在敲打什麼,在山村寂靜的清晨,顯得特別響亮。莫非是那兩個朋友來了,在外面敲窗?趕緊把身旁還在酣睡的朋友捅醒:“你聽,是不是他倆來了?”

朋友聽了一下,突然大叫了一聲:“不好!”

“出什麼事了?”我不明白地看着他。

“快起來,看看桶裏的蛤蟆!”

聽他說起了蛤蟆,趕緊下地,到外屋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昨天的工夫全白費了,桶裏只剩了十幾只集聚一起的蛤蟆,其餘的全不知了去向。

趕緊推開門,在外面找了一圈,哪裏還有逃走蛤蟆們的.蹤跡,已經不清楚了它們逃向了何方,幾乎都逃亡了。朋友喃喃地說:“奇怪呀,簡直太奇怪了!桶上已經加了蓋,它們究竟是怎麼逃掉的呢?”

我當然也不知道。

悻悻地返回屋裏,看了一眼桶裏還剩下的蛤蟆,這才都明白了。剩下的十幾只蛤蟆還集聚在一面,一隻只踩在同伴們的肩膀上,摞到半桶多高,眼看着爬到最上面一隻猛地跳起來。可由於桶裏剩下的蛤蟆不多了,儘管那隻“三道紅”卯足了勁,結果還是沒有跳出去,一頭摔了下來,在桶裏發出“咚”的一聲,才知道剛纔聽見的聲音,原來都是這幫傢伙搞的鬼呀!

看見桶裏的蛤蟆還在“疊羅漢”,摔下去,爬起來接着朝上蹦。朋友還是不理解地說:“‘三道紅’,不過也是蛤蟆,怎麼會有這樣鬼心眼?”

我想了一下解釋說:“沒什麼可奇怪的。儘管在桶上加了蓋。可那個朋友怕桶裏氧氣不足,把裏面的蛤蟆憋死,纔沒有蓋嚴實,留了一道縫。等到天亮後,晨曦光亮投進去,它們才玩起了‘疊羅漢’的鬼把戲,一隻只從桶裏跳出去。其實不僅蛤蟆,好多小動物都有趨向光源移動習性呢!”

聽我這樣一解釋,朋友說:“原來是這些啊,那傢伙順着亮光出逃了。讓它們把眼睛閉上,看它們還能不能再逃掉了?”

他說着,抓起一隻蛤蟆,高高舉起來,準備把還剩下的十幾個傢伙摔死,免得也逃掉了。我突發奇想,何不把它們也放掉,看着它們到底從哪兒鑽出去,並且沿着還剩下的蛤蟆逃跑路線,找到已經逃亡的“三道紅”。想到這兒,趕緊把剛纔想法說了一遍。聽我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他把桶推到,看着還剩下的蛤蟆散在地上,徑直向門前跳去。

它們在門檻下鑽了出去,在院子裏蹦蹦跳跳。摸一下才發現,門檻下面有個窟窿,可能是被老鼠啃的,輕易不會被人發現。看見它們套進院子裏,我倆剛進跟隨在它們身後。突然,聽見有人喊:“你倆在搞什麼鬼,怎麼把‘三道紅’放了?”

原來那兩個朋友也來了,看見我倆跟隨在蛤蟆身後朝外走,趕緊問。朋友說:“你的嘴簡直太臭了,不說擔心蛤蟆會跑掉,哪能都逃亡了?”

“什麼,你是說那麼多‘三道紅’都跑了?”兩個朋友還有點不相信。

“不信,你們進屋看看吧!”

那兩個人進到屋裏看了一眼,馬上轉身回來,和我倆一起盯着散開的十幾只蛤蟆。朋友家跑了半桶“三道紅”,一時成了新聞,很快傳遍了全村,好多人都過來看稀奇,那裏簡直成了一個舞臺,興致勃勃地跟隨在身後看着蛤蟆。

在我們的注視下,看着那些“三道紅”跳出院子,蹦過村路,鑽進村邊枯草叢。而我們爲了找到逃亡的蛤蟆,一個個跟在它們身後,走進了前面的樹林子,看見它們在前面蹦蹦跳跳。隨之好景不長,在林子沒走出多遠,前面的“三道紅”突然不見了。發現事情不好,趕緊跑過去,在附近樹林裏四處尋找,可哪裏還有“三道紅”的身影呢?眼睜睜地都不見了。不僅原來的蛤蟆沒有找到,放出去尋找蛤蟆的“三道紅”也不見了蹤影,就那樣勝利大逃亡了。

第二年夏天,再次來到了“蛤蟆溝”。走在夕照山路上,四處響起一片蛙聲,此起彼伏,襯托出小山村特有的寧靜與平和。到了朋友家,我說:“上次咱們抓了那麼多‘三道紅’,結果都勝利大逃亡了。如今山溪裏蛤蟆更多了,秋天一定再來這裏去抓蛤蟆。”

朋友苦笑着說:“你再也逮不到‘三道紅’了。”

“爲什麼?”我奇怪地問。

他說:“你還不知道吧,那條山溪已經被個人承包了。每年到了蛤蟆下山季節,他就在山腳下鋪上一米多寬的塑料布,讓下山的蛤蟆有來無回,一網打盡。”

我笑了笑說:“既然個人承包了,不是可以買‘三道紅’嘛。”

“如今山溪裏已經沒有‘三道紅’了,到哪兒去買呢?”

“難道‘三道紅’還能絕跡了?”

“當然絕跡了。承包人不知從哪裏買來一種食肉性蛤蟆,春天比‘三道紅’早孵化出來幾天,不僅在溪水裏捕食小魚小蝦,其他蛙類蝌蚪也成了它們的食物。連癩蛤蟆的蝌蚪都被吃掉了,還能剩下‘三道紅’呢?”

聽了朋友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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