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往事的散文

那年深秋的一天下午，我抱着剛會走路的媛媛在濛濛細雨中把老婆送到車站。可能着了涼，凌晨兩點多鍾她突然發高燒，找出體溫表一量，將近41℃！

我慌忙把她抱起來，放到綁在自行車後面的幼兒座椅上。往東三四里有家私人小診所，開診所的是個姓張的男人，附近的人都喊他張三爺。

張三爺醫術還可以，就是脾氣不太好。

路上我無意中一回頭，差點從車上摔下來——媛媛頭仰靠在小椅把上，小臉朝天，雙手彎曲張開着像雞爪子似的伸在半空中！下車再一看，只見她翻着白眼珠子，大小便失禁，已經沒有任何反應。

我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嚇得手腳發軟，愣了好一會才左手抱着她，右手推着車子狂奔起來。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地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水窪，我不問不管深一腳淺一腳向前拼命地跑，一路水花四濺。跑着跑着，嘴不由己地大喊了幾聲：“救命啦!救命啦！”

可是除了引來遠處幾聲或高或低的狗叫，四周寂靜得可怕。

跌跌撞撞到了診所前，我右手一鬆，任由車子“咣噹”一聲倒在地上。拍開門，張三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探出頭，一臉的`不耐煩。聽我結結巴巴說清來意，他二話不說拉開門讓他們進來，穿着薄薄的睡衣就動手給媛媛量體溫，又扒開她眼皮看看。

量過體溫，張三爺說：“我先給她打一針退退熱，你趕緊去醫院。”打完針，他用棉球蘸足了碘酒小心翼翼地在媛媛的腦門上擦了又擦，說：“你快走吧。”看他不肯收治又表情嚴肅，再看看懷裏一動不動的媛媛，我更加六神無主。

這裏較爲偏僻，大白天出租車都少，而且我沒想到這麼嚴重身上只有百十塊錢，所以我想叫大哥用摩托車送我們去醫院，再順便帶點錢過來。見桌上有電話機，我便抖抖索索摁了下去。沒想到打錯了，穩了穩神再打，終於通了。

我帶着哭腔把事情簡單地說了說，最後跟大哥約好了在大路旁的一家飯店門口見面。臨走前，我纔想起來一分錢沒給呢，剛要掏口袋，張三爺卻把我朝外直推：“好了好了，你快些走吧，越快越好。”我來不及客氣，轉身往外走。到了外面還想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車放到牆邊，他一見喊了起來：“好哥哥，你快走吧，這裏交給我了。記住，要經常喊喊她，睡着了不好。”

我一驚，於是一邊小跑一邊喊媛媛的名字。還好，聽到喊聲媛媛會慢慢睜開眼，可憐巴巴看我一眼又慢慢閉上了。隔了兩分鐘，我又開始喊她·····

到了傍晚，該死的溫度終於慢慢降至正常，並且很穩定。

看到媛媛又變得活潑可愛，我終於鬆了口氣。醫生說，幸虧來得及時再加上做了點小措施，否則有什麼後遺症就難說了。像腦子燒壞了，耳朵燒聾都不稀奇。

他說的不假。我同事的女兒小時候發熱把人中燒成了淺淺的醬紫色，小姑娘越大越自卑。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好多事也跟着漸漸淡忘，這段經歷卻清晰如昨。每當想起，我仍然後怕，但更多的還是慶幸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