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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樹引發的思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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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棵樹,一棵四季常青的松樹。它只有碗口般大小,既沒有高大挺拔的身軀,也沒有多少繁茂盤虯的枝幹。但它很直,完全可以長成一棵很好的樹,不過它即將要被我砍回去劈了,然後曬乾當柴燒,以解我家柴火的燃眉之急。

一棵樹引發的思考散文

這不是我家的樹,它沒有長在我家的山林裏。這是別人家的樹,雖然那戶人家沒有親手栽下這棵樹,但它生長在這戶人家的樹林子裏,這棵樹自然也就有了主人。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鄰村老李家的樹。老李家的孩子偷過我家一隻鴨,所以我要從他家的樹林子裏偷回一棵樹,而我眼前的這棵樹,便是被我相中的樹。我估摸着我能扛得起它,而且這棵筆直的松樹並沒有多少大的節眼,所以很容易被斧頭劈開,我似乎都已經聽到了斧頭劈開它時響起的清脆破裂聲,這是讓人聽起來格外興奮的聲音。

可是我刀砍的聲音驚動了老李家的狗,老李家的狗正對着我所在的樹林子狂叫個不停。我也只好停下手中的刀,然後找了處隱蔽的地方先藏了起來。我看着我手上這把剛被我磨得蹭亮的刀,我竟絲毫也未感到畏懼,我想老李家的狗對我的這把刀也不見得會害怕,狗眼看人低自古是不變的道理。這是一片茂盛的樹林,樹林里長着許多鬱鬱蔥蔥的松樹,即使在日光朗照的白日,走進這樹林裏也會變得陰暗起來,而這也是我爲什麼選擇在這個地方偷樹的原因——這裏的隱蔽性很好。在這些樹中,大的松樹都被剖開了一層很深的表皮,傷口形成一個四邊形,而在樹的傷口下方則裝着一個瓶子,這是採松脂的裝置。在那個瓶子裏已經裝着從松樹的身體裏流出來的乳白色的松脂,而樹的傷口,則布上了一層粘乎的脂油。在松樹的傷口上,經過多年的沉澱,在傷口的表皮和內部會形成一層厚的松脂油,這層油脂有着精瘦豬肉的顏色,極容易引火,所以很受農人的青睞。這是一棵松樹的營養,是傷口形成的歲月積澱。這讓我想起那句引人深思的話語:“在那些曾經受傷的地方,會生長出思想來。”樹和人的距離原來是如此近。而在另一方面,這些被剖開一層層傷口的樹是可悲的,它們的可悲之處在於可以滿足人類的貪婪。

我也是那貪婪中的一個。那棵被我砍到一半的松樹,也像那些受傷了被採脂了的松樹。它現在依然站在我對面,而我只需等到老李家的狗不再亂叫時就過去把它砍倒。可是老李家的狗似乎要朝林子裏奔過來了,可我並不害怕也沒有走開,我知道狗仗人勢,只要我不去砍那棵松樹,狗就不會跑到山上,除非有人牽着它往樹林子裏奔來。我只需等運泥的拖拉機經過時再動刀,那車斗裏裝滿泥土的拖拉機進村上坡的時候,會發出“突突突”很大的聲音。這時候我的刀聲就被拖拉機發出的聲音掩蓋住了,老李家的狗也就不再朝林子裏亂叫了。可是拖拉機進村一次要間隔半小時左右,我也只能耐心地等拖拉機再次進村時再砍樹了。而要我放棄這棵樹似乎不太可能,因爲它已被我砍去一半了。我有個缺點就是做什麼事都半途而廢,所以我一直都在改正,而這棵我砍了一半的樹,如果我再不砍它,那就更加不利於我改掉自己身上的缺點。所以我要一直等下去。那被我砍了一半的樹的傷口顯得格外光鮮,與周圍的景物極不協調,刀砍落下來的木屑散落一地,零亂得不成樣子。

趁着拖拉機沒進村的空隙,我在佈滿柔軟的乾枯的`松針地上躺了下來。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太陽已躲進雲層裏去了,天空這時颳起了一陣涼風,吹得對面的桉樹林發出沙沙沙的聲響,而我所在的松樹林的樹木卻沒多大的響動,它們如同一個個坦蕩的君子,勇敢地面對自然的風霜雨雪。松樹既羣居也獨立,也和人相似,不像桉樹,有個風吹草動就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也許是我悲觀了,那桉樹林在別人眼裏,沒準是在迎風歡歌樂舞呢。世人的眼光真是複雜啊,什麼樣的心態就看出什麼樣的世界。

我躺在地上,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地往西山移動。偶爾會有一兩架飛機從我頭頂上飛過,留下一條條雲路在天上延伸,出賣了飛機的飛行軌跡。不知道飛機上的人能否看到我身處的這片松樹林和躲在其中的我,我想他們肯定不會注意到。偌大的世界,庸庸碌碌,會有幾個人去關心另外一些人的活法?更何況這只是一片樹林,一個我和一棵松樹,渺小得實在真如塵埃。這個想法不禁讓我神傷,我痛苦地把目光移回這片樹林裏。我看着那棵被我砍去了一半的樹,竟生出了憐憫,這棵本來長得好好的一棵樹,卻做了我與老李家恩怨的犧牲品,這真是諷刺得很啊。人結了怨,沒能當面解決,往往會遷怒到人家的一條狗,一隻貓,甚至一棵樹。古人言,一人得道,仙及雞犬。如今是積怨於人,禍及豬狗。想想人也真是小氣的動物,實在不該。

我也小氣得很,雖然對我面前的這棵樹產生了憐憫,但我還是要把它砍回去。這麼一想,我發現自己是個偏了心眼的怪物,可心裏並未感到可恥。也許是世間偏了心眼的怪物太多,所以我也就坦然多了。撇開這樹是老李家的不說,就看在自己家沒有柴燒的份上我也要把這樹砍回去。當然有人會說家裏沒柴火燒可以買煤氣辦沼氣池呀,我想說,我家窮,買不起煤氣辦不起沼氣,不僅是我家,而且我們村一直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很注重眼前。我雖然知道樹可以防風護土,可以蓄水,可以提供松脂,但我還是要把它砍回去,因爲沒有砍柴人空手回的道理。

我還躺在地上等着拖拉機進村,可是等了蠻久還沒見動靜。於是我一會閉着眼睛,一會張開眼睛,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可是我閉着眼睛的時候,彷彿聽到樹在哭,也彷彿聽到別的樹在控訴我的行爲,而我身下的松針似乎活了,它們一根根扎進我的身體裏,讓我感到痛癢。可是我一睜開眼睛一切都還是原樣。可我的內心卻起了波瀾。這是一棵年輕的樹,在這樹中間,有它的兄弟姐妹,有它的母親,我這麼做像是在奪人性命。於是我彷彿又看到了刀砍的樹的傷口在流血,而看見旁的樹在憤怒和流淚。這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不是殺一條狗,也不是殺一頭豬,而是在殺一棵樹,這棵樹不是我種的,不像豬狗是我養的,所以殺豬狗時會殺得心安理得,即使也產生過憐憫,而殺一棵樹,似乎不能。我的心開始顫抖,因爲我和一個儈子手並沒什麼不同。這是一棵好端端的樹,長在那裏也沒礙着誰,它也許要在那裏長上千年或者萬年,又或者會在地底下把自己燃燒成一塊煤,而我卻爲了自己的私慾而想把它毀掉,我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由此我想到家禽。人養着它們,吃它們的肉,這都無可厚非,因爲它們是人類豢養的動物。沒有了再養,養了再吃,如此循環往復。可是砍一棵樹,伐一片森林時,人們卻丟了這種循環的思想,往往砍了樹滿足了自己所需就走人,留下一片千瘡百孔的土地,而假使砍一棵樹種一棵樹,就不愁這世上沒有樹,也就不愁各種生態問題了。可是人們卻懶得這麼做,然而他們心理又感到不安,於是便創造了一個植樹節,來討一個心理安慰。我沒有看到這個節日該有的作用,我經常看到的是人們在這個節日裏去踏春,去遊玩。種樹的卻是領導,十幾個領導圍着一小塊地方,然後集體種一棵樹,這棵樹可了不得,叫紀念樹或者友誼樹。可是如果你仔細查看,你會看見的是十幾把新鮮的鐵鏟和十幾臺攝像機。古人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你可不要怪領導的鐵鏟是不是新的,周圍的攝像機是不是很多,領導日理萬機,好不容易在種樹上做出了表率,我們應該要向他們學習。哪怕學習他們十幾個人種一棵樹,也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即使不在植樹節上種樹,而以一個集體的形式,每年挑一個日子,去缺樹的地方種上一棵樹,十幾億人分成無數集體,一年下來,也能種下許多樹來。

城裏巴掌大的地方,人和房佔去了一半,是種不出什麼樹來了,而沒有得到組織的批准,種樹也是不允許的。要說在農村就更種不出什麼樹,你去叫農人種樹,人家真以爲你神經,開門見山滿眼蒼綠,種啥子樹?而在那些乾旱少樹的地方,也種不出樹來了,即使能種出樹,人們也懶於行動,祖宗都這麼過來了,沒有樹也不照樣生活,何必沒事找事?所以說,種樹和重不重視樹的問題,歸根到底還是國民的素質問題。

我自己種有兩棵果樹,一棵蕃桃樹,一棵黃皮樹,現在每年都可以吃到它們的果實。可是一說到我家的兩棵果樹我就很生氣,每到果實成熟時,就會有許多孩子沒經過我同意就爬上去摘,這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見到這種情況,我都巴不得拿根竹竿把它們都捅下樹來,只是礙於長輩的臉面罷了。繼而我就想到了我砍的這棵松樹,我就覺得自己是在作虐了,就算我不理會老李家的感受,也要考慮周邊樹的感受。我始終相信,樹也是通人性的,也是有靈魂的,所以我拿着砍刀的手不禁發抖,我怎麼可以殘忍地去毀掉一棵樹?

這時候老李家的狗又在叫了。這隻狗我相信它也見過人殺狗,爲什麼它還要那麼忠誠於人?難道它真不怕死嗎?人給了它一點點恩惠,它就豁出性命來維護主人家的財產,真是一條好狗。可反觀我,我並沒有給過這棵松樹什麼恩惠,我沒有修剪過它的枝幹,也沒有給它澆過水,如今卻要奪了它性命,我憑什麼?我這樣問我自己,這樣想過之後,我忽然覺得我自己連一條狗都不如了,頓時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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