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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來的弟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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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的一天,遠在山東的婆婆突然拍來電報,要我們速寄些錢回去,並說祥情見信。這麼多年來,婆婆是從不與我們要錢的,一定是家裏出了什麼大事,我們趕緊電匯了一筆錢回去。

拐來的弟媳散文

從隨後而來的信中我們才知道,婆婆用五千元爲她最小的兒子在人販子手裏買了一個四川姑一娘一,說她叫正英,剛滿十七歲,而且還寄來了他們的訂婚照。這是個還有些稚氣的姑一娘一,圓圓的臉上嵌着一對大眼睛,怯生生地與就要成爲她丈夫的小叔子貼身站着,個子與小叔子差不多高,從照片上就可以看出,這是個外貌秀麗清純的姑一娘一,一臉的稚氣和濃濃的鄉土裝扮更平添了幾分讓人疼惜的模樣。

我們一看信就急了,從人販子手裏買女人並強行一逼一婚是犯法的事,弄不好會雞飛蛋打不說,還得落下一個強一奸一婦女的罪名。先生寫信叫家裏趕緊停止這種荒唐的做法,以免觸犯法律。可信還是晚了一步,婆婆的第二封信中說小叔子已經與正英結婚,並說正英不是人販子拐騙的,而是自願從四川嫁過來的,就是說她是明明白白地被人販出來的,她也知道家裏爲她用了一大筆錢。信中還說正英的年齡還不到法定婚齡,只好辦幾桌酒席先結婚,讓親朋鄉鄰們認一下人,等到了婚齡再去補結婚證就行了,並說時下村裏好多人家都是這麼辦的。

見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和先生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爲家裏擔着一份心。而在我的心裏卻還藏着一種悲哀,爲那個叫正英的女子感到悲哀。

終於,在一個新年的前夕,我們回山東老家過年,見到了早已成爲我妯娌的正英。這時的她已經是一個三歲男孩的母親了,卻還只有二十歲。她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的多,那圓圓的臉上少了些稚氣,多了些少一婦所特有的成熟,大眼睛忽閃着熱情的光,如一汪湖水清澈透亮,特別是她的膚色白一里一透一紅,水靈細一嫩,高挑的身材卻顯得有些單薄。聽着她說着一口地道的當地方言,麻利地在竈前爲我們忙着飯菜,我知道她已經完全溶入到了這裏的生活之中,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家鄉和親人,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遠嫁他鄉的哀怨。

歲月像一塊磨石,人生會被這塊磨石打磨的面目全非。短短三年多,正英就從一個巴渝少女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齊魯少一婦,舉手投足間根本看不出她與當地的媳婦們有什麼兩樣,只是她那特有的水靈和清秀還多少透着點南方姑一娘一的本色。我竟有些嫉恨起造化弄人了,當然更多的是惋惜,而我的這種惋惜是不能說出來的。

正英一見到我就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總圍在我的身邊“大一嫂,大一嫂”地叫着,她知道我所處的湖北與她的.家鄉四川是鄰省,氣候與習俗有很多相同之處,看着她對我的那份親一熱勁,真有點把我當成她的一娘一家來人了。可想而知,在她看似平靜滿足的外表下,內心深處始終還存有一份對家鄉的繾綣之情。

她的老家在四川一個多山的地方,那裏山高陡峭,能種的田很少,上山下山艱難,一切物品都靠人背上背下,再加上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裏,潮一溼浸蝕,漳氣一逼一人,很多人都患上了哮喘病,生活十分清苦,但凡有一點希望都想遠走高飛,離開這鬼不落腳的地方。所以正英的母親也狠狠心,叫她跟着人販子走出了深山。

她的命運還是不錯的,落在富庶的山東平原,婆家在村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丈夫雖說大了十幾歲,對她也很好,婆婆又很通情達理。只是在這個家裏她是沒有發言權的,她只有不停地勞作,一精一心伺候一家老小。但她滿足了,她認爲嫁了人的女人不都這樣嗎,再說,這裏比她的老家確實要好很多,她沒有要逃走的念頭,而是死心踏地的戀上了這個家。

只是在她心中一直還藏有一個願望,還有一份最重的牽掛,那就是她多病的一媽一一媽一。她對我說,這輩子只想能再見一媽一一媽一一面,只有了了這個心願,她纔會一心一意地,再無牽掛地在這兒生活下去。她對我說這些話時,分明有一種期盼在臉上漂浮,眼裏也有一層晶亮的水幕,她用力咬着嘴脣,纔沒叫水幕變成水珠滴落下來。

我的心舜間充滿了悲慼和震撼,二十歲的她應該正處在花季般的生活中,可她卻揹負着如此沉重的無奈和牽掛,卻不敢對身邊的人有所表示和要求,竟將希望寄託在我這個遠方歸來的人身上。這份沉重打破了我心中的平衡,這份信任也促使我下決心,一定要幫她完成這個心願,只爲我也是個女人,只爲我也有母親。

我拉着她的手說:“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完成這個心願,我來跟一娘一說,叫你回一趟老家去看一媽一一媽一。”

“真的?大一嫂,你會去跟咱一娘一說嗎?你會讓一娘一同意我回一趟四川嗎?”

我使勁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承諾,雖然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成功,但我會努力去爲她爭取。

正英見我這麼肯定,她終於沒能忍住眼中的水幕,頓時化作一滴滴淚珠滾下了臉頰。

我知道這個工作並不好做,村裏凡是從外地嫁過來的媳婦們還沒有一個能回老家探親的,因爲家人們怕媳婦們會一去不復返,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我首先將正英的心思告訴了先生,好讓他也來幫我說話,他是兒子,說話的份量要比我重的多。

一日飯後,趁着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家常的機會,我對婆婆說出了正英的心思,先生也在一旁幫腔。婆婆想了一會沒開口,將眼光移向小叔子。小叔子怕惹母親生氣,忙對着正英吼道:“熊一娘一們,哪來這麼些想法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咋還想着要回四川呢?再說要回小心着你。”

“我——我——。”正英囁嚅着。

我正想示意先生出來說句話,他已經對弟弟大聲開腔了:“你怎麼說話呢,正英就不該有想法嗎?她想念她一媽一是人之常情,我和你嫂子不也是想咱一娘一纔回家來的嗎?”先生的話雖不多,卻也入情入理,一家人都沒做聲。

我理解先生的話,他雖然在湖北生活了二十幾年,可那份思鄉和思母一之情一點也未能淡化,隨着年齡的增長,這份思念竟越來越濃。他雖然是在說弟弟,其實也是自己內心的一種最真實的表達。婆婆盯着自己的兒子看了一會,眼睛有些潮一溼。她聽懂了兒子的心聲,也被兒子的牽掛感動了。

終於,沉思了一會兒的婆婆對全家人說出了她的決定:“秋後吧,等到秋後地裏都收上來了再回,你們倆口子一起去,但有一條,孫子不能帶去,孩子小,受不了路上的折騰。”

我明白婆婆的意思,她是防着正英會一去不返,想用孩子拴住她的心。我在佩服婆婆明理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婆婆的一精一明。

“行,一娘一,我只要去看看我一媽一就回來。”正英急急地接過話,生怕婆婆會變卦。

我也趕緊接着說:“回四川的路費我們來出吧。”聽了我的話,正英很感動,她有些哽咽地說:“謝謝大一嫂,謝謝一娘一。”

先生又開口了:“弟妹,我得先謝你,我和你大一嫂常年在外,咱一娘一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只要你們倆個好好過日子,替一我們孝敬咱一娘一,我們就很感謝你了。”

正英趕緊說:“大哥大一嫂,你們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咱一娘一受累。”----------

婆婆是說話算話的。那年秋後,正英與小叔子一起回了趟四川,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一媽一一媽一。可她不能在一媽一一媽一身邊久留,十幾天後,她必須得跟着丈夫再一次離開,這一次的離別,也許就是母女此生相聚的結束。正英的心被撕成了碎片-------

只是從這以後,再也沒聽正英提過四川,她就像千萬個女人一樣,將自己的命運緊緊地與現在這個家連在了一起,她只有將那份思念、那份親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裏---------

我知道,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那貧瘠陡峭的大山,那憂心牽掛的老母,永遠都是她心中揮之不去的疼痛。時間就像一把無情的利剪,可以剪碎夢想和無奈,可以剪碎歡樂和愁緒,卻永遠都剪不斷對家鄉和親人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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