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的出發點散文

對話的開始其實是表演的開始，真誠的對話極少。真誠的對話需要看着對方的眼睛，你的眼裏只有我，我的眼裏只有你。飽含關切的對話，從觀察對方的神情舉止就開始了，對方咳嗽了，手忍不住摸向他的額頭；看到眼神不對，馬上會問：“怎麼了？”自己的表情不自覺掛臉上，話隨之脫口而出。

真正的交流，語言屬於很底層的東西。

能把情感準確表達出來的語言，不算多。因爲好多人是表情先行，語言隨後的。比如憤怒的、愉悅的、感慨的、驚訝的表情，相比較語言，表情來得準確直截無遮攔，而語言又有意識地摻加了思考斟酌的成份，要麼虛僞，要麼做作，要麼遲緩，要麼誇大，要麼屬於客套也純屬多餘，還有那詞不達意的情況。

當幾個月大的孩子突然掉地上時候，作爲母親的驚愕神情最深切而直接，真不見得說啥話，挽救孩子的`動作卻比誰都快！語言屬於種交際方式，於是也能夠修飾和掩飾。

對話開始了，請注意：人和人交流時候，不自覺地揣摩語氣、語調、遣詞和用語程度，其實，是用這些來探究對方的說話出發點，更確切的是對方對人對事的態度。繼而從與對方的利害關係之間尋得平衡，以求彼此的和諧相容。

對話，更像是博弈。是種心力較量。

有效的對話不算多。許多時候，就是彼此從對方話語中尋求認可，從而加強自己的觀念，或者把共同的消遣加在第三者身上共駁斥之，求得歡快（類似於：我們是同一個戰壕的兄弟，相互拍拍肩膀、槍口對外）。

真正需要手拉手，四目相對的對話稀少。那是種既親密又稀缺的關係，並且能用此方式表達親密的對話，眼神早已達到千言萬語的效果。所以，除了正規場合的上傳下達，除了談判桌上貌似官方的心理博弈，更多時候日常生活中的對話，就是很有表演的成分在內。就是，對話是表示雙方合適距離的最佳方式——我是尊重你的，我也懂得你——給對方信號。還有的對話純粹表演給第三者看的，叫他知道，我們的關係理當如此並且果然如此，提醒他說話做事要多加註意。

至於有些家庭婦女的瑣碎對話，明顯成了壓倒對方的表演，也成了發泄私憤的工具，這時候的對話是最變態的。結果是，說的一方和聽的一方都挾裹了不少快意的憤怒回家，聽的一方有了對說的一方更多的看法，也增加了和別人評價說的一方的談資。說的一方會快意於憤怒的宣泄，倒不見得感激哪個聽衆。

久未謀面的人對話，就像兩隻熟識關係的蟲子用觸角試探，得表示友好、關切；還不能伸得太長，以免觸碰雷區引出不悅，好一個尷尬了得？！無非是些彼此工作生活怎樣怎樣之類的，是一方對另一方現實的揣測和複述，並往往涉及到對方的大人孩子。當然，貌似關心，實屬打探的也有。

很成熟的兩個人對話很無用的事兒，大街上比比皆是。即使寒暄，也最正常不過，因爲，人們心裏太冷了，嘴裏冒着丁點兒熱氣，妄圖溫暖對方的心，表演得那麼合乎情理卻又平淡無奇，甚至寡然無趣。鬼才知道在做什麼。

最凝重的對話屬於非常年代，字字璣珠關乎生命：

“你快跑，我掩護！”

“不！你跑，我掩護！”

“分頭跑，車站見！”

“好！不見不散！”

所以，對話更像門藝術，倒很少是真正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