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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春天也很慢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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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的反覆無常,使這個春天來得遲緩。天氣雖冷,春天依舊在成長着,綠色每天都會變化一重。花今天這朵落了,明天那朵開了。初新的柳葉真是玉絲絛一樣,新鮮着,成長着,柔軟得不忍心觸碰。玉蘭花在風裏展開,我竟覺得與蓮花很像。櫻花也是第一次看到,白得高貴而落寞,努力地用美製約着內在的悲傷。

北京的春天也很慢散文隨筆

下過一次雨,雨絲很細,空中看不到,只在水面中緩緩漾開。仿古的客舍在這細細的雨中,仿製的青灰色也變得樸拙和沉雄。雨、泥土、乾草和嫩草、花和樹木的味道融在空中。

春天,像一個小嬰兒,一點也不急着長大,大部分時間還在憨憨地睡着。

《民族文學》2013年的改稿班,在北京市六環的龍泉賓館。賓館是仿古的建築,有很多的門和路口,是一座小徑分岔的花園。每間房之間都要轉一個角纔到。每次從屋裏出去都可以走不同的路,回來也一樣。去吃飯,去賞花,去庭院裏盪鞦韆,都是走在迴廊中。

同一個屋住的是九十年代出生的蘇笑嫣,她的年齡和我的婚齡差不多。

每天晚上,我給父母打電話,給愛人打電話,給孩子打電話。她看北京的天氣預報,看另外兩地的天氣預報,我們的牽掛是不一樣的方式,都是極深的牽掛。

許是窗外櫻花開開落落的,就從網上下了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讀。

《伊豆的舞女》,最美在兩個人隔開的一米的`距離,那份疼惜,是寧願卑微地跪下來,替學生撣塵的身姿。

我對同居一屋的她也生出了這樣的情感,遠遠地愛憐起來。

從成都騎自行車去西藏,被網上訂購的快遞件跟蹤,和智能語音交互軟件“小黃蜂”說話,開手工藝品網店,出版長篇小說和詩集。

她孤獨,清醒,明亮。

她予人的溫暖,介於驚蜇和穀雨之間,暗藏着一個深海一樣的渾圓的春天。而她只會在她的硬朗的細密的葉的邊緣掛上一小串露珠,閃爍着,帶給我小針刺一般的喜悅。

我們在清冷的凌晨聽着搖滾,聊草莓音樂節的歌者,“798”裏畫畫的女孩子,做刺青的藝術家。理想,使他們困在北京,不會逃走。

說着說着,就睡去了,睡着睡着,就醒來了。時間在這裏如同這個春天一樣,很節制很緩慢。

下午,陽光在打開的窗簾裏照進來。蘇笑嫣改一篇小說,我寫一篇準備了快兩年的散文。在這個遲緩的春天,在這仿古的客舍裏,這篇文章已暗自頂落了表皮,生長出嫩芽。

指尖在黑巧克力一樣的鍵盤上等待,如同嫩芽在黑暗的土地裏等待。指尖在108個鍵上行走,那些軌跡繪製下來,是否像星空一樣神祕。那些敲擊出的節奏和聲響,晃動着文字的光影和明暗。而時光的光影和明暗在窗外的葉間晃動。春天和理想一起來了。

龍泉賓館的北面是永定河水庫,有隨父母去釣魚的小孩子,拿着小石塊在水邊的沙地上劃字,如同寫詩,又涼又硬又凌厲的石塊被赤子之心握暖。我們坐在壩沿上看夕陽,夕陽像廣告牌上的色卡,天空的顏色一樣一樣地變幻:退紅,莓,薄紅,燕脂,慄梅,桑染,深緋……直到素月升起,色彩的變幻並不停頓。黑和灰和藍之間,冷與暗與深之間,擁有無窮無盡的中間色,重重疊疊。字和詞和段落,也有無窮無盡的變幻,氣象萬千。

在夜晚,檯燈的光裏,那些黑巧克力的鍵盤變成了透明的瓶瓶罐罐,裏面住着文字的藍精靈。我和蘇笑嫣坐在彼此的深落的黑暗裏,凝視自己。中間是遠遠的沉默的愛憐。

來時說的你好和走時說的再見之間,只隔着七天。一秒鐘碎成幾瓣,也還是用完了。我們在網上訂購了彼此的書。並不只是在文字中建立理想,而是遇見生命中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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