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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紀事家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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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沙棗

鄉村紀事家園散文

生在塞外的人,想必同我一樣,對沙棗樹懷有一份特殊的情結。不僅因爲沙棗能讓我們一飽口福,更因爲打沙棗的過程純粹就是一場痛快酣暢的遊戲。

沙棗樹,如同塞外土生土長的姑娘,質樸無華,既沒有楊樹般挺拔的身軀,也沒有柳樹般柔媚的線條,更沒有紅柳那樣的實用價值。它的樣子甚至有些醜陋,軀幹是扭曲的,葉子是灰白的,而且渾身上下長滿了刺,稍不留神,就會扎人一下。

但我們這幫孩子,都特別鍾情於它。那時候,村子周圍長滿了沙棗樹。別看沙棗樹其貌不揚,但花朵的香味卻異常濃郁。每年的四五月份,小村便瀰漫在沙棗花的芳香中。繁星一樣的花朵掛滿枝頭,細碎地簇擁在一起,像一串串精緻的小喇叭。摘一枝回去,插到瓶裏,滿屋生香。一些女生,還喜歡將沙棗花夾到書籍裏,書香染着黑香,漸漸風乾成漂亮的標本,但芬芳卻經久不散。

沙棗樹看起來都差不多,結的果卻是大相徑庭。有的飽滿甘甜,有的乾癟酸澀。我們這幫孩子沒有耐心,總是在剛剛掛果的時候,就開始摘沙棗了。在割草的間隙,放羊的同時,也不誤爬上一棵棵沙棗樹。特別是校園圍牆邊上的那一溜沙棗樹,構成極大的誘惑,常常會有男生猴一樣爬上去。我班有個男生,一下課便騎在牆上摘沙棗,正摘到興頭上,突然聽到鈴聲響,匆匆忙忙下牆,結果扯爛了褲襠,惹得同學們鬨堂大笑。沙棗樹事件,也使得他成了小學時印象最深的男生。

我們會不厭其煩地挑選,嚐遍看到的每一串沙棗,經過精挑細選,後院三爹家的那棵樹被公認爲結出的沙棗最好吃。那是一棵已經生長了十來年的樹,足有三四層樓高,樹幹很粗,枝繁葉茂。哥哥們纔敢攀爬上去,我們這些女孩子只能順着房梯爬到屋頂上,揪一些旁梢末枝上的果實。哥哥騎在枝椏間,開始用棍子使勁敲打,沙棗便如雨點般灑落一地,大人娃娃搶着撿。沙棗又大又圓,身上佈滿如同被火燻烤過的黑紅點子,嚼到嘴裏,甘甜醇香,回味悠長。

吃得多了,我們這些小屁孩漸漸總結出了經驗:那些年久高大的樹,經過了風雨的洗禮,經歷了歲月的打磨,結出的果實才更飽滿甘甜。沙棗樹如此,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可惜,後來三爹進了城,房子賣了,新來的主人嫌佔地方將沙棗樹砍了,大樹倒下的那一瞬間,我們都心疼地噓唏。從此,與這棵樹相關的趣事快樂也一同被連根拔起,那樣地道美味的沙棗只能在夢裏咀嚼回味。

沙棗的掛果期特別長,能耐得住風霜,如果不去碰它,能從秋天一直掛到冬天。果實的顏色也會越來越鮮豔,由初秋時的青白逐漸變成動人的鮮紅,掛在葉片稀疏的枝幹間,像一串串誘人的紅瑪瑙。有一年,我們過年的節目便是到西沙窩打沙棗,一幫孩子成羣結隊,沿着結了薄冰的小渠,步行十幾裏,到達目的地時,已近中午。我們揮舞着葵花杆,一邊打一邊哼着兒歌:光腳爬上樹梢梢,一杆一杆打沙棗,小籃籃裝不下故鄉的秋,雨點點落下了紅瑪瑙,打呀打呀打沙棗,樹梢梢上掛滿開心的笑……

我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吃飯,一直打到日落西山才戀戀不捨地回了村,新衣服兜裏鼓鼓囊囊塞滿了沙棗。對於我們的集體失蹤,父母們早已心急如焚,一邊使勁拍打我們身上的土,一邊不住地埋怨,但因爲過年,誰也沒有捱打。那一天,也成爲記憶中最有趣味的春節。

現在,沙棗樹越來越少了。上次回村,想帶着孩子們去打沙棗,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在胖嫂家房後找到兩棵。如我們當年一樣,三個孩子異常興奮,搶着上樹爬牆摘沙棗。受孩子們的影響,我也伸出了手,感受那久違的快樂。摘沙棗的過程很美妙,微風裹挾着清香,斷斷續續鑽入鼻腔,沙棗葉悉悉索索響着,熟透的沙棗一串串在你面前晃盪,輕輕一捋,便頑童似的劈里啪啦蹦跳着四散逃去,急得人手忙腳亂,只能逮着其中的幾個。

摘下的沙棗外形乾癟,還有些酸澀,吃得多了嗓子眼像是糊了一層東西,但孩子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幾日來,不厭其煩地摘了好幾趟。對於孩子來說,重要的是過程,結果怎麼樣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根植着這樣一棵樹,無論時光怎樣流轉,世事如何變遷,它始終枝繁葉茂,青翠依然,這棵樹的名字叫--童年。

刨籽瓜

已記不清是從哪年開始,村裏家家戶戶開始大面積種植籽瓜。從父母的談話裏隱約知道,這種農作物能帶來更多的收入。於是,我的每個暑假,便被刨籽瓜這項農活幾乎佔據了。

籽瓜和西瓜外表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起初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分不清它們的。後來,在母親的講解下,開始明白一二。籽瓜的顏色起初會更暗一些,瓜身上的條紋和底色比較接近,不像西瓜的條紋那樣清晰。成熟後的籽瓜漸漸泛黃,且皮會變得越來越軟。打開後,是白瓤或黃瓤,裏面嵌着飽滿的黑瓜籽,顏色對比分明。籽的個頭兒也比西瓜籽足足大一倍或是更多,這種籽瓜叫黑大片。

待籽瓜成熟後,瓜蔓開始枯萎,地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球一樣的籽瓜。起初,我們一人拿一個洗臉盆,邊挪邊刨。熟透了的籽瓜瓤是瓤,籽是籽,很好刨,撒裂後一擠,籽便順着瓜水流到盆裏,若不太熟的籽瓜,則需用手使勁摳。摳着摳着,會看到顏色較深甚至泛沙的瓜瓤,我們會不由地吃一塊,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

後來,大家意識到這樣刨的話太慢了,開始將籽瓜攢成一堆,在旁邊支口大鍋,大鍋上架一塊木板,木板上做一個簡單的壓板,將籽瓜一個個壓碎到大鍋裏,我們只需圍在鍋邊撈瓜瓤。這樣的話,我們不用滿地挪動,刨得快了許多。

這種方式持續一段時間,後來幾個爹爹又想出更便捷的方法。將四輪車直接開入地裏,將籽瓜用籮頭擡到四輪車斗裏,幾個男人穿着雨鞋,在車斗裏踩一番,然後撿出瓜皮,再用枸杞枝揀出一些大的瓜瓤。這種方法效率很高,但很廢力氣,尤其是踩的人上躥下跳,在烈日下大汗淋漓。踩過後,腳底生疼。踩的過程中,瓜水四濺,一天下來,衣服上糊滿了瓜汁。糊了瓜水的衣服,曬乾後直挺挺梗梆梆的,走起路來發出刷啦刷啦像紙一樣的聲響,而且味道十分嗆鼻。

再後來,打籽瓜機便誕生了。人們只需將籽瓜一個個塞入機器的大口,便會瞬間被粉碎,且自動分離,瓜汁從底部漏下去,瓜皮和瓜瓤從側面涌出來,而瓜籽從機器的最末端流出來,一粒粒現刨的瓜籽又黑又亮,滑溜溜的,如一尾尾小黑魚,匯成一道嘩嘩的瓜籽流。父親和四爹兩個人用尼龍袋緊跟在後面接,依然手忙腳亂。

直到現在,人們還是用籽瓜機打籽瓜。不過,村裏籽瓜的種植面積正在逐年減少,人們隨市場導向種起了更多繁雜的農作物。而我的父母,也因上了年紀不再種地。但刨籽瓜的場景,總是在我腦中浮現,人們拉着各種工具,迎着朝陽開始一天的.勞作,伴着晚霞走在回家的路上。儘管烈日毫不留情,儘管蚊蟲不住叮咬,但大家說說笑笑,邊幹邊聊,沒有人發愁抱怨,也沒有人偷懶耍滑,地裏躺着的那一袋袋瓜籽,爲大家帶來最妥帖的安慰和最綿長的喜悅。

勞動是艱苦的,但勞動何嘗不是滋生快樂的源泉。若干年後,當我在午夜寫下一篇篇文字時,我似乎才明白了政治老師曾講過的那句話:勞動創造了人本身,透過紛繁複雜的商品現象,只有勞動纔是價值的唯一源泉。

煮蔓菁

蔓菁這東西,並不是塞外的主要農作物,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它卻是冬天豬的主要食糧。

在春天,蔓菁絕對不是主角,人們不會用整塊田來播種蔓菁。往往是小麥收割後,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父親將一壟壟麥茬翻過後,才撒入蔓菁籽。在沒有大棚的年代,在塞外短暫的種植時間段裏,蔓菁和白菜是最常見的第二茬農作物。

播種後不久,蔓菁便長出來了,綠茵茵一片。用不了多久,它碩大的根莖便已長成,成爲秋收的人們閒暇時的零嘴。只要路過一塊蔓菁地,人們總會到裏面挽幾株,擰掉蔓菁葉子,將蔓莖的皮削掉,享用它脆甜脆甜的果實。當手頭沒有刀具時,我們這些孩子更喜歡啃蔓菁,蔓菁的皮與果肉比較容易分離,我們用牙咬着皮一條條撒下來,啃得熱火朝天,不厭其煩,與其說是吃蔓菁,不如說是在玩一個遊戲。

蔓菁收回來後,一部分去莖除葉,囫圇醃漬到大甕裏。更多的則被儲存到地窖裏,煮熟後餵豬。於是,在寒假裏,我隔三岔五便會拉着風箱煮蔓菁。

蔓菁被一籮頭一籮頭倒入涼房裏的大鐵鍋裏,堆得小山一般,上面覆上厚厚的塑料布。有時,母親會將一些個頭較小的土豆或蘿蔔也一併煮到鍋裏。煮這些東西很費時間,通常煮透了需要兩三個小時。

那個時候,覺得煮蔓菁是項艱鉅的任務。一邊拉着風箱的我常常在想,豬是多麼養尊處優的家畜。其他家畜都擔負着一定責任,牛要耕地,狗要護院,雞要下蛋,羊要生仔,就連人這種高級動物,也需要勞動。唯有豬,吃了睡,睡了吃,甚心不用操,只負責長膘,還得人伺候着。

煮熟的蔓菁冒着熱氣,散發出一種植物的馨香。引誘得我們,常常從裏面挑揀一些煮得恰到好處的蔓菁或是土豆。蔓菁綿爛,土豆沙甜,再從甕裏舀一些醃湯,蘸着吃,別有一番風味。

其餘的蔓菁被捂在鍋裏,第二天搗碎了拌玉米麪或麩皮,成爲豬最爲可口的伙食。在此後漫長的兩個月中,豬就是靠這種精緻營養的美食養出一身肥膘。

現在,人們早已不再煮蔓菁,更多新型多樣的飼料加入豬的飲食。豬的伙食更豐富了,豬被加速催肥,豬的壽命也縮短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現在的豬也變得不幸了。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是一則猶太格言。有時,我們很難說清科技的泛濫,爲我們帶來的是幸還是不幸?就如現在的我們面對琳琅滿目的食品,卻常懷念地裏挽起的那株帶土的蔓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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