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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的水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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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歷四月,我來到歸蘭,四圍都是我所不熟悉的南方的樹,楓樹,香樟樹,杉樹、苦楝子樹,木油樹等。樹木是我的朋友,不管是南方的樹還是北方的樹,樹木的品種不同,性格也不同,共同組成了歸蘭的綠色世界。

水族的水的散文

我來了,帶着北國的體溫。我曾經帶着一沓子白紙到武漢的東湖寫詩,一起在楚國大地上尋找楚辭的感覺。當時尋到了一塊黃色石頭,名字叫知音石。那一週,是生命裏最浪漫的歲月,我在屈原的《離騷》裏當一名愛國者。心是自由的,想飛到哪裏就到哪裏。從那時起,喜歡上南國的楊梅和櫻桃,認爲吃了這樣的水果,會體會到人紮根山岩的感覺。這次到祖國的西南周遊,聽夜郎故土的朋友說,歸蘭鄉的山坡上有許多野生的楊梅和櫻桃,於是就來了,雖然路是顛簸的,但心是平坦的,看着車窗外的綠色的山,不知哪座山有野生的楊梅和櫻桃。

車沿着崎嶇不平的山路,漸漸駛進歸蘭山的深處,駛進了水的世界,駛進了鳥的世界。山中有各種各樣的鳥兒,鳥的種類之多,令我懷疑進入了鳥鄉。這裏的鳥們是自由的,也是幸福的。鳥從高的樹上跳到低的灌木叢裏,再從灌木叢跳到水田邊,有的乾脆就跳上水族的吊腳樓青灰色屋脊上婉轉唱歌。不管哪種鳥的叫聲,都含着清靈的水音,大約是這裏的青山綠水薰染了它們的嗓子吧。面對鳥的高歌,低處水田裏有(應改爲:“的”吧)青蛙,一點也不甘於寂寞,它們在水田裏呱呱地叫,像是爲鳥的歌唱擂鼓叫好。比鳥更美的,是水族女子的勤勞,她們不僅在故鄉里裏外外一把手,有的陪同丈夫到城市打工,掙錢。水族自古以來自織自染棉紗布,水族女子頭纏裹巾帕,髮髻尖形,花欄杆大袖口,腳蹬尖嘴鞋,非常清美。水族男子的服裝則簡單了很多,用黃色或者黑色的布纏頭,穿黃色或者黑色長衫。水族的樂器也簡單,只有蘆笙和長號,還有銅鼓,簡單的樂器蘊含着這一方水土的內在風韻。

歸蘭是水族鄉,由原來的陽和鄉、奉合鄉、歸蘭鄉合併而成。歸蘭多水,多河,多小溪,多瀑布。雄壯的歸蘭山是山,也是澤國,山的四圍有水,山上的植物保函着水,水在山上,水也在山腳;水在山頂,也在稻田裏。到了歸蘭,可以看得見大地睜開了一隻只亮晶晶的眼睛——眼睛就是稻田。稻田形狀各異,汪出了水,也汪出了此地百姓的幸福。在水稻田散步,讀李白的詩歌,會感到自己也是一滴水,是清潔的或者有雜質的水。我來到一道山澗,山澗邊有飯店和民居,從高處往下看,足有二三十米的高度。山澗有兩道洋河水,南一道,北一道,兩條小河在山澗的拐彎處合流,就像兩個兄弟因爲意見不合而分手,到了生命的晚年又因爲血溶於水的親情,又和好如初。

歸蘭是水族鄉,水族的“水”字對我有天然吸引力。在我對物質世界的理解中,“水”是第一要素。水族文化對我也有吸引力,水族不僅有語言,而且有文字,100多個象形文字,造字解構仿漢字的倒反寫(這在少數民族中少見)。水族人生活在水資源豐沛的西南山區,水水相映,讓人感到自然貼切。黔南的歸蘭鄉多水,“歸”字在水族語言中意指溪流兩旁的山峯,“蘭”字在水族語言裏意指溪流,我是熱愛水族語言的,它們把人和大地之間的關係詮釋得很到位。水族生活的地區多水,歸蘭山區有千丈歸蘭瀑布、登洞瀑布、玉皇橋等水的奇觀。歸蘭山區有七道瀑布,其中開門千丈瀑布在開門中山彙集,一瀉千里,蔚爲壯觀,你如想聽水的合唱,就到歸蘭山吧,你一定不會失望!相對於壯觀來說,我更喜歡纖細,一如我站在高處,低頭和山澗的小溪對話,兩道小溪流像是我多年前的兩位老友,他們經歷了生活滄桑,重新回到了自我,在這個山澗,我們重新相遇。小溪流中有大大小小的石頭,大石頭有十幾噸重,小一些的也有幾百斤,這些石頭是水流從大山上“搬”下來的,在山澗呈現各種不同的形狀(有點像稻田的形狀)。有一塊石頭呈現刀切斧劈的四方形,當地人稱它爲豆腐石。小溪流從石頭上流過,也從大石頭旁邊流過,小石頭躺在水的下邊,大石頭長在小溪流的旁邊。有了小石頭,小溪流就騰出了浪花,水流平緩的地方是綠的',水流激越的地方是白的,綠一塊,白一塊,給山澗增加了良多趣味。

水族的歸蘭鄉多水田。我在北方的時候,因爲地域遙遠而對水稻的生長感到陌生而驚奇。北方的主要農作物是小麥,無論是冬小麥,還是春小麥,都是一年一熟,而南方的水稻一年兩熟或者三熟,只要有水和陽光的滋潤,水稻就會生機勃勃。水稻的生長期短,給農人帶來了更多的勞動挑戰,山間的小塊水田不適合現代化的機器操作,農人基本上還是用祖先傳下來的簡單農具在農田勞作。收割了一撥稻穀,農人沒有歇息時間,接着耕地、耙地、灌地和插秧。在北方,農人是把麥種種植到田地,南方的農民遠離水田育秧,待水田弄好,再把秧苗插進水田。雖然勞苦,這裏的農民沒有人抱怨,因爲大地在他們眼睛裏神聖的,是不可欺的。採風時,遇到不少在田地勞作的老者,年輕人去城裏打工,留在家裏的老者不忍看稻田裏長荒草,不顧年老體衰,依然去稻田勞作,看到稻穀生長,他們才心安。我想,水田裏的水,無論清澈或者渾濁,都是一種營養,農人的勞作是更重要的營養,有了這些營養,農作物才年年豐收,生氣勃勃。我深入採訪歸蘭山水族聚集地時,還在山澗看見了一架水磨。水磨坊是人和自然和諧的符號,小河的水推動了水輪,吱吱呀呀地帶動了水磨,磨出了白色的糯米粉。南方不能無水,水族的聚集地更不能無水,依水而居的民族均得益於水的饋贈,由此水不再是我獵奇的符號。南方的水,南方如果沒有豐沛的水,還是南方嗎?南方,南方如果沒有水稻,那些風景裏的小橋流水還會有存在的基礎嗎?

這是我第二次深入水族聚集地。第一次是去年到朗木水寨過“端節”(水族特有的節日),那次,一進山門,就被熱情的水族大嫂“灌”了一肚子米酒。在酒的熱力中,我和水族的年輕人一起跳舞、唱歌。那次還看到了水族神聖的祭祖儀式,水族先生用了五穀、臘肉等食品祭祖,讓我體會到了糧食對農民的重要,體會到了土地的神聖。地上不僅是生長高樓大廈的,更重要的是生長糧食,糧食帶來的文明是無法割斷的。雖然我聽不懂水族語言,當我在現場看到水族先生那樣深情地供祭土地,我不由下跪,朝着土地,朝着神祕而偉大的土地下跪,在大地的深處,還有多少哲理沒有被我解讀呢?這次進歸蘭山,我謝絕了鄉政府朋友陪送,自己獨自一人在大山行走,在山坡和山腳的寨子裏行走,就像嬰兒朝向自己的母親,像鳥兒回到山林,陌生的山林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陌生的吊腳樓是有溫度的,曾催生過沈從文先生的《邊城》,而我現在就在邊城行走,看着同樣的木質的吊腳樓,同樣清澈的小溪流,心中感概萬千。

我獨自一人在歸蘭山行走,並不孤獨,鳥的鳴唱,風的呢喃,小溪流的涌動,樹葉的搖動,這些“物”的聲音陪伴着我,讓我醒悟到我的前生本是一棵草,一顆樹,一陣風,一滴水,這些夥伴很多,和它們爲伍,我自己感到很豐富。我氣喘吁吁到了半山腰的時候,水汽更密集了,我知道,我是在雲層裏了。歸蘭山不僅多雨,而且多霧,因爲霧氣氤氳,這裏的茶葉很有名,全鄉有4500畝茶園。茶是霧氣喂出來的,霧的本質還是水,是霧化的水,水族居住地多水,這是一件多麼和諧的事情啊。我們這些不熟悉茶樹的生長而津津樂道茶道時,真的是一種無知,我行走在茶園,爲自己的無知感到臉紅,善待生命,就要善待水,不要再去污染人類的水源了,污染了水,就污染了人類自己。

晚上,還是受到了歸蘭朋友的米酒款待。米酒,一碗一碗地喝,水族的民歌,一首一首地唱……我想,我是觸到了水族文化的根了,那就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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