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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鐵生我的故鄉-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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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年齡一天天大了,早以前的那些回憶中即便是不喜歡的,現在也都不動聲色地漸變成值得懷念值得回憶,不喜歡不代表他們不是好的——老家逼仄狹窄的衚衕,如今看起來顯得頗有些古舊,略微頹敗中帶着時光沉積下來的的安穩。雨後泥濘的山路很難行走,現在我倒願意在雨後踏着泥濘去山上看看,就算鞋子上沾滿厚厚重重的紅泥也不顧惜。隨處可見的老樹,枝枝丫丫交錯,從沒有人去修剪這些自自然然生長的樹,夏天,巨大的樹蔭下經常有人躺在躺椅上閉着眼睛打瞌睡,或者一席在地,席子上幾個人或坐或躺,席子擋住人們行走的道路。以前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往往給於這些人們不屑和鄙夷的眼神,如今再看到心裏萌生一種羨慕,羨慕他們安靜隨意的生活。

史鐵生我的故鄉-散文欣賞

秋天過後天氣清爽,樹葉零落掉落街道,有的黃,有的綠。淡淡的涼風滑過街道樹葉有的飛起來,有的只翻幾下身子貼在地面上不動。

將來誰會清掃乾淨這麼多黃色和綠色呢?

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每天在西邊落下,灼熱的,炙熱的,溫暖的,溫柔的照着這裏,巨大的恆星亙古不變周而復始光芒恆持。老家是太陽照耀下大可忽略不計的地方,卻是我如今總在回憶掛念的地方。那裏有我的父親,母親,有我的的老屋,我的舊日懷念。如今我離開老家有些年了,每次回去都好像是去看老友,每次也發現她比以前添了一些幽柔,哪怕是街道邊因爲失修而倒塌的半截臺階,露出石頭別人看來是破落,而我覺得那是時光不經意的行爲,歲月總會把一些該遺棄的拋掉,就像這半截壞了的臺階。等過些天再經過裏,臺階修整好了,新舊接縫兩邊的顏色不和諧但是統一在一起,如同我和父輩兩代之間的隔縫,如同我和女兒之間的隔縫——很鮮明,卻又都在一起糾合。

回家時我喜歡隨處走走,走一遍小時候走過的地方,我默默看着,這種狀態也許類同於一個退休的老舞臺劇演員,回到無數次登臺表演的劇場,現在的舞臺上新人在重複老人演過無數次的戲劇,這一切恍若昨天,不過演的人已經變,貌似千篇一律的重複,其實時間已經改變,時光流遠。

父親和母親經常說:有空就回家來看看。我也應承,一個月見到二老不過四五天的時間,有時候因爲要急着上班吃完飯就匆匆離開,而父母親對我們每次的到來都興高采烈,我匆匆的來去,回頭望他們,他們還站在衚衕口向我們揮手。

有時候距離並不是藉口,沒時間更不是藉口,藉口只是用來掩飾自己對很多事情的不作爲和不履行行動;或者說是一種託詞一種不負責任。差不多三萬多天的人生到底該怎麼過完,並不需要那些心靈雞湯裏的告誡來指示,那些的都是寫給人看,讓人感動,然後再忘記的。我所知道的,是自己的父母親給與自己,更多的是給與我的孩子不求回報的愛。我想——父母親之所以這麼的做,大概爲了歸還我當年還未成家時沒給我的關心和愛護。

離家越遠,越是思念家鄉的一景一物,有些景物消失了,有些依然在,那些消逝了的東西有的深刻在我腦海裏,有的逐漸模糊,模糊成淺淺的一片影。我拼命在這片影子裏尋找,也許不是尋找,不過是追尋永遠也回不來的時光、青春以及流逝的青澀歲月。

故鄉離我越來越遠。

我現在居住的地方應該是我的第二故鄉,還上學時放暑假姥家人總接我去他們那過,經過我現在住的地方時,感覺這裏很偏僻,很骯髒,除了這些沒有別的印象。我上班以後每天騎單車往返,如此風雨無阻走了七年,單位東三公里是東公房,臨道路幾年前還都是低矮的平房,有的房頂一到春天就萌生一片綠色,甚至會有樹長在屋頂,當時唯一的公交車站點就在那個地方,下公交車就能看到一間理髮店,店主是女的,模樣記不清楚了,不過看上去她的的生意還不錯,狹小的房子裏總坐滿人,也許有些人不過是她的鄰居,並不是來理髮的。

現在這些房子拆得差不多了,方格子的樓站在沒日沒夜轟隆作響的大路旁,這些大樓在我的眼裏不過是把原來的老房子像搭積木一樣重新堆壘在一起,外表塗了一層嶄新的顏色,裏面住的依舊是原來的那些人。或者是那些人的後代,一天天接受着這個地方特有的嘈雜,浮躁、喧囂和骯髒。

公交站點還是原來的位置,站牌上佈滿灰土,和我住的環境一樣的灰頭灰臉。

我現在的住宅距離東公房往西不到兩公里,附近有醫院,這些地理優勢在05年以前來說是值得人羨慕。如今這所醫院破落得只剩下內科,外科。碩果僅存的牙科成了唯一值得附近居民求醫的地方,前幾天我想趁女兒放假期間把她的牙齒修整一下,由於沒有預約,直到了女兒開學都沒能排上號,只有去私家診所就醫。

這大概算是這所所謂的甲等醫院最值得炫耀的資本了。

我現在的房子以前是岳母的,岳母2012年過世以後,妻弟主動放棄繼承權,把房子無償給了我們,我和妻子很感動,交了買房子的錢後進行房產轉移手續,從此這個房子變成了我們的,有些事我覺得爭並沒啥用,自自然然的讓它發展,我終究相信手足之情永遠大於利益關係,一奶同胞之間爲了丁點兒利益打得視同路人,在我看來是極其醜陋可恥的,小舅子和妻弟媳的大度的謙讓,讓我感動。

九九年三月十八日女兒出生以後,岳母心疼我妻子,騰出一間房子來讓妻子和孩子長住在這。

小的時候,很想離開山腳下擁擠狹小的那片瓦房,羨慕離瓦房不遠處成羣的樓,我不少同學都住在這樣方方正正的樓上,站在同學家的陽臺上一眼看到南邊很遠很遠,那時的陽臺都沒有封閉,一眼能看得到隔壁窗戶。我一直盼望有一天能住在這樣的`方格子裏,最好是最頂層,每天都可以站在陽臺上,即便下雨,如果不是太大,我會一直站在那裏望着天發呆,靜靜看天地之間那條交界的線。

這個願望直到我跟妻子結婚以後才實現,不同的是,我住在了距離頂層一步之遙的五層。

這棟樓房緊挨馬路,馬路上日夜奔騰着載重車,挨着這條交通要道,我的單位的運輸鐵路橫亙在那裏,西高東低。夜裏,火車的汽笛拉響嗚————嗚做聲。以前,這條鐵路上還都是蒸汽車頭,它們爲了爬上西邊的坡,會在我家樓下的鐵軌上“鏗鏗”地積蓄力量,吃——吃地排氣。等它們發力向前,吭哧,吭哧,吭哧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聲音裏偶爾夾雜汽車駛過路面嗡嗡的震顫。

大樓對面過去是一大片莊稼地,莊稼地上面架着好幾條高壓線通向變電所,沒到下完雨或者大霧,高壓線嗡嗡響,不過聽起來並不很刺耳,像是有一大羣人在空中抖空竹。春天,農民播種的時候,一打開北窗能聞到一股農家肥特有的味道。莊稼地大多種些玉米,花生,豆子,紅薯和小麥不是這裏的常年作物,你站在窗前看到的是一種層次分明的情景——低低的大片綠色花生、豆子秧被高大的玉米秸包圍,像三個綠色的臺階。

夏天岳母到了晚上帶媳婦邁過鐵軌往北一直走到採煤塌陷留下的池塘,成片的池塘開着增氧機,塘水嘩嘩響,空氣中瀰漫着魚腥味,和莊稼地特有的清香交雜在一起,那時候這片莊稼地能算成一處好去處了。

岳母大以前養了一隻不是很純的小白狗,每次遛彎兒的時候岳母帶着它一起去,說心裏話我不大喜歡它,因爲它總是鑽到北屋牀下大便,我需要經常趴在地板上用掃帚打掃,有一次我實在氣得不行,用木棍打了它,岳母看着但是沒說話。每天岳母早上出門買菜順便帶回一些熟雞肝,把饅頭用手掰碎,雞肝切得很細,拌好以後給小白狗吃,小白狗跟岳母最近,它看到我往往悄悄的轉到一邊,靜靜地臥在小棉墊子上眯起眼睛打盹。岳母每次出門遛彎都帶着它,儘量時間長一些,免得再把大便拉在我的牀下。

小狗喜歡在北邊的莊稼地理竄來竄去撲螞蚱,有時候站在池塘的壩上望着天邊的晚霞汪汪叫。

後來小白狗被汽車碾了,眼睛凸出來,樣子很嚇人,它也變得安靜許多,時間不久,它死了。

池塘的水面上晚霞映成一片,西沉的太陽把將盡的燦爛留在水面上,明天太陽又從東方升起,,把一大把一大把陽光撒在地上和池塘裏,然後無所事事的站在天上,看這個地方悄悄的變化。

沒過多長時間,北邊的魚塘一個個都被填實了,工程車成羣的往那裏拉渣土,推土機,壓路機突突地把這些渣土推平,碾實,時間不長一座焦化廠建在這片曾經的我們的後花園池塘上,工廠裏開始不停的冒出黃色的煙,大火炬一樣的煙囪燃燒火苗,像一個巨大的火把。到了晚上,樓北邊的天空通紅,如果有北風,刺鼻的焦臭味會從窗子飄進來。

我第二家鄉的後花園沒有了,他比岳母走得還早。

十年前,岳母家南面有一個巨大的池塘,沿岸婀娜一條長廊,線條很美,一到夏天,池塘一少半會被荷花遮起來,荷花盛開荷葉搖曳。這巨大的池塘儲存的水量有多少無法計算,聽擁有這個池塘的人說,曾經想清乾池塘裏的魚,用大功率抽水機抽了大半個月,池塘裏的水也沒見下降多少,他們一商量,停了抽水機。

池塘邊有一個院子,院子裏住着這個池塘的主人,一隻鐵皮舟躺在岸邊像一條銀色的很大的魚。如果跟池塘主熟,可以架小舟去池塘採蓮蓬,如果運氣好,還能捉到遊在水面的魚,不過這種事情只能在天氣很悶熱的時候纔可能發生。我曾經坐在小舟裏在池塘裏盪來盪去,划船的人是我同事,我管他叫二哥,他後來出現在我的一篇文字中,我把他描寫成一副妻管嚴的樣子,到現在我還記得二嫂子用一根手指對着二哥勾,二哥觸電似的從大柳樹下的躺椅裏蹦起來,低頭垂手到二嫂子身邊。二哥長得挺英俊,現在皺紋多了些,年輕時的俊朗悄悄推到皺紋後面,二嫂子從前跳交誼舞,現在改成跳火遍全國的廣場舞,每天晚上華燈初上,二嫂子站在跳舞的隊伍前優美地扭着,鶴立雞羣。

二哥划着小舟看見一條大魚在水面慢慢遊,讓我用手去抓,我當時還不會游泳,坐在船裏還是有些害怕,更不用說抓魚了。我試着好幾次纔算抓到,二哥把船劃到離院很遠的岸邊用網兜把魚擱在岸邊蘆葦叢中,帶着我回到大院,然後讓我繞到藏魚的地方,我拿着這條魚回家了。

池塘裏有烏龜,有時候爬上南岸曬太陽,如果被人發現,它們咕嚕嚕滾下坡落在水裏,一會兒就看不見了。

池塘北岸的二層樓依水而建,但不是沈從文筆下的吊腳樓。

池塘消失在大約十年前,它的消失我也算參與者之一。

當年是我開着裝載機把一車車煤矸石推進池塘,把一條黑色的矸石壩一直延伸到池塘南岸,當最後一鏟矸石傾倒在池塘南岸的時候,我親手把巨大的池塘分割成兩半,施工人用十幾臺抽水機排水,直到把池水排幹,池塘底滿是烏黑的塘泥。低窪的地方還有淺淺的水,沒打撈乾淨的魚困在裏面。池底的塘泥被挖掘機清掉,再用煤矸石填平。

我用裝載機不斷把煤矸石推進池塘,就像一個侵入者,把池塘一點點蠶食。時間不久,池塘變成一塊碩大的廣場,這個廣場底下以前是那個巨大的池塘,池塘裏曾經開着荷花,荷葉鋪了少半個池塘。池塘裏有好多魚,有好大的魚,池塘邊還曾經有一條彎曲的長廊。《命若琴絃》裏小瞎子不知道電匣子裏說的“曲折的油狼”,“綠色的長乙”是什麼,我知道池塘邊就有這樣一條曲折的遊廊,有沒有綠色的長椅我忘記了,不過遊廊兩側有能讓人休息的木板條。

我試着回憶池塘,可它終究不在了,如同我回憶不在的童年,回憶故鄉已經不在的合歡樹。童年與我遠去,是時光流逝的必然,消失的合歡樹不是我砍伐,而池塘的消失,說到底應該算成埋葬池塘時是我填的第一剷土。

雖然,當初我所做的不過是該做的工作。

池塘變成的廣場一開始連草都不生長,第二年慢慢有一些野草從土裏長出來,再後來更多的植物生長,直到搬遷的村莊在這裏蓋房子之前,這裏變成野地,荒草一人高,這其實是我喜歡的自然的,隨性的景色,那些年有時候早上跑到那裏,順人們踩出的小路把廣場轉一遍。廣場最南邊我發現還有一塊水面,秋天的早上水面靜成一面玻璃,如果湊巧的話,能看到小野鴨浮在水面畫的一圈圈漣漪。

有時候我想,池塘應該還在吧,那塊遺落的水面是那個微縮的曾經巨大的池塘。

陰了一個星期的天終於放晴了,天藍得透亮,我又可以去野地跑步了。野地其實我家南邊另一塊還未建起房子的大廣場,方方正正,以前這個地方星羅着幾塊採煤塌陷後形成的水塘,沒被填埋以前,春天到來的時候經常能看到水鳥落在剛開化的池塘裏慢慢地遊,如果有人走得近了,水鳥撲撲楞楞飛起來,在空中盤旋幾圈,等人走遠了再收起翅膀輕輕落在池塘裏。

早上貼着野地跑步時,看見一隻白色的大鳥勾着翅膀落在野地邊的池塘裏,那隻鳥浮在水面上不動,池塘輕輕地泛了幾圈水波,又靜下來。

經年的野地半荒蕪,野草有半人高,草叢中有幾塊種着玉米和紅薯的地塊,幾根紅薯秧爬過土埂布在小路上,我不小心踩爛了幾條,這點傷,傷不到紅薯的命。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草尖上粘着水珠,水珠很細碎。

野地走的人少了,路大半被青色的小草掩蓋,只剩下窄窄的一條線,堪堪能容得下一個人行走,前幾天的雨把野地一角泄開了一個口子,口子和野地下面的荒塘通着,幾天的雨水讓水面漲了一些。荒塘波瀾不驚,蘆葦隨意地長在塘裏,這幾天晚上的溫度還不夠低,如果再過半個月,氣溫降得厲害,早上的荒塘上會升騰起一團團的水汽,隨晨風飄渺,蘆葦花上的白絨和水汽雜成一片白色很好看。

老天就是這樣,如果給你關上一扇門他還會另外給你打開一扇窗,我心中消失的後花園、大池塘,和池塘上那個廣場都集中在野地裏,我寫出的這些景色也許在別人眼中也許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我不在乎這些。在一片浮躁,骯髒的空間尋找一自己眼中的美麗,讓這點美麗在心裏放大,這是我的願望。

被工廠包圍的我的第二故鄉,被工廠包圍的野地。

我生活的這塊土地每天被一片燥鬧包裹,空氣中飄滿浮躁,我在這片燥鬧裏仔細尋找着能讓我感覺心靜的地方,故鄉算一個,現在的野地是第二個吧,或者不全算。映像裏的風景,大概跟你很久的接觸它有關,不管以前和現在,日久生情。

突然,我堵在這裏,腦袋裏好像空了,我寫的這些雜亂的文字到底是想做什麼陳述呢?回憶還是眷戀,亦或是感動於我生活中不被人察覺的景物裏藏着的小美好?隨手翻開桌子上的書發現這樣一段話,突然發現跟我想表達的思想一樣,立刻照抄過來用它來結尾。

“因爲這園子,我常感恩於自己的命運。

我甚至現在就能清楚地看見,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長久地離開它,我會怎樣想念它,我會怎樣想念它並且夢見它,我會怎樣因爲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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