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藏在我心底的小燕子日誌

那隻藏在我心底的小燕子，藏了許久，久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二十年？或者更久……

那個依山、傍水、背靠黃土坡的村子，是我的祖輩和家人生活的地方，那裏有我的童年，它，是我至今都懷念的地方。在村子裏，有我們的老宅，宅子裏，種了一排椿樹，其中有棵兩人合抱都抱不住的，老宅裏的房子是青瓦遮頂，分着上房屋，廈子屋。在我的印象裏房子很古老，都是那種土坯築就的牆，粗粗大大樹幹做的房樑，上房屋對開的木門是用報紙糊着的帶着格格似的木窗，房檐下圓圓的柱子。上房是帶閣樓的那種，上下兩層，樓板是木製的，走在上邊兒一顫一顫的，上房是奶奶住的地方，迎門處的房樑上有一個燕子銜的窩，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總能看到燕子忙碌穿梭的身影，還有小燕子啾啾的叫聲……

那年，我六歲。也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年幼的我，在某一天，驚喜的發現房檐的燕窩裏，竟多出了四五個小燕子來，啾啾燕鳴是老燕正在給小燕餵食，雀躍不巳。在我的記憶裏,掏鳥窩、捉麻雀、逮魚、捉蝦、摸螃蟹那是常乾的事兒，燕子好像從來沒捉過，隧惦念起怎麼“圈養燕子”來,我搬來好幾個小凳子，想着怎麼把凳子撂在一起，爬將上去，好讓我從裏邊兒捉只來，正忙活的當口，被家人撞到，沒被訓導諸如“燕子是人類的朋友”，什麼“燕子可以吃害蟲”之類云云的話,倒是被恐嚇"捉燕子是要害眼睛的"……總之,此次的捉燕計劃終沒實施成功。

那會兒的我，沒達到目的，總是不甘心，始終沒事兒就坐在門檻上，虎視眈眈的盯着那些羽翼漸豐的小燕兒，希望哪天它們自己從那個小巢裏跳下來，讓我捉住，盼望了巳久，某天，有隻小燕兒，終於從燕窩裏走到我的手中，我的那個高興啊，無與倫比。我依然記得,它黑亮亮的眼睛,似星星般閃耀,在捧它到手心裏的時候,它的小腦袋不停的東瞧西瞧,滿眼都是好奇,沒有絲毫的害怕,那流暢的線條,柔到了極點,我把小燕捧到我以前圈養鳥的籠子裏,按以前餵養小鳥的方法,找浸泡的小米，饅頭渣，給它吃，竟不搭理我，餵它水，它嘴巴也不張。問哥哥姐姐們，他們敲着我的腦袋説,笨啊，燕子是吃蟲子的，你捉些螞蚱來，它就吃了．我恍然，趕緊的用個瓶子，捉來好多的螞蚱，可那隻小燕兒始終的對我不理,它絕食了.一天，兩天，小燕兒的眼睛日漸的暗淡了,它不再啾啾的鳴叫,也不再東瞅西瞧.剛開始，家人説要把它放回燕窩，我捨不得，就由着我了。可看着它日漸的衰弱，總是不忍，終，在某天的中午，我把它放在院內大樹下的一平台上，希望小燕子的家人可以把它帶走．原本沉寂了好些天的燕子，在我放它到平台上的.那刻，啾啾起來，我躲在一旁，焦急的等待，須臾飛來兩隻老燕，它們在小燕的上空飛行，我的心就激動了起來，誰知它們只繞了一圈兒就走了，失望中不由忿忿不巳，畢竟不是人啊．誰知沒多大會兒，竟然飛來了好多燕子，它們站在那平台上，竟相的哀鳴，或許，它們説着只有它們自己能聽懂的話，在我聽到的只是哀鳴，小燕子看到同類，高鳴着歪歪扭扭的走了幾步，忽然的就倒下了。成羣的燕子啊，站在這方平台上，黑壓壓的，它們靜靜的站在小燕的前方，沉默，然後，哀鳴，然後在空中不停的盤旋……我現在想來，那簡直就是一場葬禮，沉重的葬禮，而我就是罪魁禍首……我把小燕子葬在院裏那棵兩人合抱不住的樹下，為此我難過了好久，因我再也看不到小燕子那黑亮亮的眼睛……

這麼些年了，那黑亮的眼睛，流暢的線條，那隻傷逝的燕子，時常在我心底盤旋，有時會想，如若當時我不對它虎視眈眈的，只是遠遠的看着它們鶯歌燕舞，其就不會脱離它應有的生活軌跡，只因我的“喜愛”，我的“不捨”，它還未來得及展翅飛翔，就消失了。生活中又何嘗不是？生活中的美好，那些渴望佔據的東西，往往因了奢望而永遠的失去，一些東西，一些事，往往不因人的主觀意識發展，到最後總是事與願違，背道而馳。而我的那隻小燕子，自六歲那年，我知道，它一直在我心底的深處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