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花讀籬下花子小說有感散文大綱

荒村。郊外。荒蕪冷僻的角落有一處小宅，籬落深深。荒草成蹊。籬下零落有花。深紫的花。幽藍的花。靜綠的花。嫩黃的花。小花微微地開。幽香引來蝶舞。

小宅蛛網深墜。步入其中，於空曠寂寞裏驀然看到四面的窗，彩色的窗。透過這些窗往外看，便感受到不一樣的迷離。

花子的小說，便是這樣的窗。一扇又一扇。

窗如湖，玻璃如清水。水邊遊弋着一隻紅蜻蜓。花子筆下的紅蜻蜓安靜地落在女孩的發上，吸引了那些男孩子和男人的目光。像豐子愷的散筆，也像顧城的小文，穿花拂柳，穿山越水，攜淡花幽香翩然而至。從真實出發的文字，乾淨清幽，寫出了小孩子的大世界。花子的文字是不張揚的，一頁暗黃的紙，盛開着紛紛的花。湊近了去看，那些精緻古典的紋絡會將人吸引。不是懸崖峭壁的垂直懸空的情節，而是順水繞流的落花，流着流着已是山高水低，別有意境了。

於是喜歡上花子的小說，喜歡堅硬故事之外，那份柔軟的迷離。

小說旨在還原生活的真味。把生活釀成酒。酒就是真味。酒藏在水裏，藏在麥裏，藏在時間裏。花子耐心把它提煉出來。這郊外小宅氤氳酒香，古舊悠遠，神祕又清晰。

站在遠處的視角，成就了小說的清醒與蒼涼。像撫摸一塊玉，溫潤的.色澤之後，是石質的堅實與清涼。《愛情藩籬》中的倪洋妃，在庸常的日子裏一點點接受凋零的模樣。如同一篇令人刻骨的小文《人，又少了一個》。一個人醒着，醒着看自己漸漸滄桑。悲涼中又有幾分從容。魯迅曾告訴我們，醒着或許是痛苦的。痛苦在於看着命運往前走，心也得亦步亦趨。倪洋妃以爲可以改變，用一個兵的幻影改變。掩耳盜鈴的寓言在這裏再次復活。謊花在籬下無聲墜落。生活千瘡百孔。舊友的來訪，讓洋妃又以爲生活原本可以當做個錯誤，原本可以不這樣，原本可以好的，還可以在想象裏再次出發。一天後她又回到原點，只不過對想象又多了一層絕望。

活下去吧。就這樣。

花子的文字充滿壓抑的力量。像黑色的薄板下壓着的繽紛的花，你可以踩過去，不在意。也可以蹲在旁邊，看那些張揚溢出的枝葉和豔麗。

細膩筆如青藤，任意地攀援着，不知何時就開了花，不經意已是一匹素錦了。到處綻放的筆墨把故事渲染得斑斕輝煌，如星在夜。輕盈的喻已是野外開放的煙花，雖是荒涼，卻也熱烈。

回到內心的誠實，讓我對花子的小說多了惺惺。如果一篇小說肯回到它自己，回到我們，回到深沉的生命裏，它就是好的。好小說不肯輕易給我們意見，它只是回到真實，如蓮浮於水，靜靜綻開。

好的小說容易從卑微出發，看到一花一世界。

《拐角處》是如此。《貓巷》也是如此。在一篇小說的元素裏，生命永遠是耐人尋味的。是小說的根和花朵。生命永遠不是想當然那麼簡單。這兩篇以男人爲主人公的小說，以深刻的悲憫觀照男人最隱祕的心靈角落，把他們庸常的外在和生活過濾後，命運之海的荒灘上就有晶瑩的東西晾曬在陽光下了。品之酸苦，如蓮心。

文字的至高境界是一盞燈。照亮他人也照亮自己。你透徹了，看清了，就明白了。花子的小說也在照耀，深夜裏一盞青燈，缺少了那麼一點溫暖，卻也提醒人們去尋找溫暖。尋找，也是一種拯救啊。

《一盆仙人球》是悲咽的。繁複迷離的故事如藤蔓絲絲縷縷地纏繞，微小的枝蔓卻又很清晰。明謠也好，廖蓉也好，向華也好，他們都是這藤蔓中結的酸澀的果子。花子寫小說的姿態是卑微的，她將自己退到最後，只如侍女，將文字和場景恭敬端莊地捧出來。最好的小說，作者總是謙恭地隱藏的，只是讓讀者去飲這酒，飲了。醉了。又醒了。花子是講故事的高手。把故事講出味道來，纔是小說。

花子說，她願意寫荊棘一般掙扎的女人們。誰也不知道生命有多深。深味其小說中的宿命和優雅，只有感慨。《煙花燙》中的安琦，如一尾小魚，漂浮於命運的海浪裏。活着的感覺，絲絲入扣，驚心動魄。熟悉的橋段，青青紅紅。花子用那麼精緻的筆，寫悲傷。

寫到固執。

《小鎮五日》，依然筆調溫柔。驚風駭浪，到這裏就溫柔了。

就像我累了，倦了，就來到郊外，穿過疏疏籬落，穿過萋萋荒草，來到幽深小宅裏，透過一扇一扇窗，看花子小說裏，不同的，迷離世界。

幽寂的花，一朵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