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經部禮記

淺談從《先聖大訓》看楊簡對大小戴《禮記》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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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禮記》分大、小戴,由鄭玄所注《小戴禮記》廣泛流傳,歷史上學者們大都奉《小戴禮記》爲經典,即是我們通常提到的《禮記》。但楊簡卻獨具一格,在其《先聖大訓》中對《小戴禮記》提出了懷疑並進行改造,主要以《大戴禮記》爲本來闡釋自己的心學下的“禮”學思想。

淺談從《先聖大訓》看楊簡對大小戴《禮記》的態度

【關鍵詞】《先聖大訓》;《大戴禮記》;《小戴禮記》;心學

世稱先聖謂孔子,簡只惟《先聖大訓》自《論語》、《孝經》、《易》、《春秋》而外,散落隱伏。雖間見於雜說之中,而不尊不特,有訛有誣。道心大同,昏明斯異,毫釐有間,雖面睹無睹,明告莫諭,是無惑乎?聖言則一,而記者不同也,又無惑乎?承舛聽謬,遂至於大乖也。夜光之珠,久混沙礫;日月之明,出沒雲氣,不知固無。責有知焉,而不致其力,非義也。是用參證羣記,聚爲一書,刊誤闕疑,發幽出隱,庶乎不至滋人心之惑,非敢以是爲確也,敬俟哲人審訂胥正。

從自序中我們可以看到,楊簡認爲,先聖孔子除了世人皆知的一些經典之外,也不乏“夜光之珠”散落於“砂礫”之中。然而“聖言則一,而記者不同”,“承舛聽謬”以至於“大乖也”。楊簡認爲孔子之言在長期流傳中出現了一些訛傳,雖然差之毫釐,但也足以使人“雖面睹無睹”。導致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因爲後世學者人爲造成的:“承舛聽謬,遂至於大乖”。楊簡出於對“大道”的維護,於是便“參證羣記”、“刊誤闕疑”,着力將孔子的言行和文本進行一番疏解,以發明“道心”。以此爲目的,楊簡通過蒐集梳理孔子遺言,對流行於世的傳統經典《禮記》等發出挑戰,將誣爲聖人之語者正之,對有疑惑的地方加以對比說明或刪之不錄,力求還原先聖遺言之“大道”的本來面目。《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對此評價道:

《先聖大訓》六卷,宋楊簡撰。搜輯孔子遺言,排纂爲五十五篇,而各爲之注。簡出陸九淵之門,故所注多牽合聖言,抒發心學。然秦、漢以來,百家詭誕之談,往往依託孔子。簡能刊削僞妄,歸於醇正,異同舛互,亦多所釐訂,其蒐羅澄汰之功,亦未可沒焉。

楊簡出自陸九淵之門,他的註解必定以“抒發心學”爲主,但他“刊削僞妄,歸於醇正”、“蒐羅澄汰”,所以也算功不可沒。楊簡對《禮記》的關注也是從儒家心性思想的語境和角度中出發。繼承了陸九淵“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的心學主張,將經典作爲自己思想的“註腳”。《先聖大訓》共六卷五十五節,但事實上,卷五末與卷六之間少了第四十六節,所以總的算來是六卷,共五十四節。其中大量的內容與《禮記》相關,足以說明楊簡對大、小戴《禮記》的重視程度。

一、疑《小戴禮記》,以合孔子本旨

戴聖、戴德分別編撰大、小戴《禮記》,後來由於鄭玄注《小戴》使其得到更多的關注,被列爲儒家經典之?,也就是通常所提到的《禮記》。到了宋代,學者們對《小戴》非議較多,二程就曾說:“《禮記》之文多謬誤者。《儒行》、《經解》,非聖人之言也。夏后氏郊鯀之篇,皆未可據也。”這裏的《禮記》指的就是《小戴記》,二程認爲《禮記》多謬,《儒行》、《經解》兩篇並非聖人之言,“夏后氏郊鯀之篇”也是沒有什麼根據的。葉適對《禮記》也曾表示懷疑,“《禮記》中與聖人不牴牾如此類者甚少,雖《中庸》、《大學》亦不過三四爾。”楊簡亦是重《大戴禮記》而輕《小戴禮記》,在《先聖大訓》中將《小戴記》進行了相當多的改造,下文將列舉一二。首先是對篇名的改動:

(一)改動篇名

蠟賓

《先聖大訓》開篇即爲《蠟賓》,此篇即是《小戴》之《禮運》篇。楊簡指出:“《小戴記》、《家語》併名此篇日《禮運》,此名學者所加,非聖人本言,蓋謂禮其跡爾,必有妙者,運之不悟,道實無二,孔子言禮本大一,分爲天地,轉爲陰陽,變爲四時,列爲鬼神,行之以貨力辭讓飲食,冠昏喪祭射御朝聘,又言夫孝,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皆謂名殊而實一,道無精粗,今名《蠟賓》,庶不分裂害道。”楊簡之所以在他的《先聖大訓》裏把《禮運》改爲《蠟賓》,是因爲他認爲“禮運”這個名字乃是後來學者所加,並非孔子所言。且“禮運”二字意指“禮”爲跡,另有“妙者運之”,然而“禮本大一”,此將“道”分爲二,是爲害道。所以楊簡取原文中“蠟賓”二字易“禮運”爲其名。

隱而

“隱而”乃《小戴》之《表記》篇,楊簡改其名爲《隱而》,直取孔子原話“君子隱而顯,不矜而莊,不厲而威,不言而信”中文字。他對此的解釋是:

其害道之甚者,人皆可曉知,斷非孔子之言者。如曰:“仁,天下之表。”夫仁,不可得而言也。仁,覺也。醫書謂:“四體不仁,不知覺也。”孔子欲言仁者之所樂,不可得而言,姑取象于山,使人默覺,而可以表言乎?覺非思慮之所及,故門弟子問仁者不一,而孔子答之每不同。以仁即人心,人心自仁,唯動意生過故昏。今隨羣弟子動意生過而啓之,使過消則心自明,實無可言者不可生微意,奚可言表?又曰:“畏罪者強仁”,仁豈可強爲也。又曰:“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言覺,道言通,名殊而實一,豈可分?仁有用,道無爲,裂而爲二。又曰:“以德報怨,寬身之仁也。”夫仁,不可思,不可言,不可知,而可以寬身言哉?“以德報怨”,孔子不取,而謂子言之乎?誣聖人太甚。又曰:“以怨報怨,則民有所懲。”孔子曰:“以直報怨”,聖言奚可改?以怨報怨”小人之亂也,而以誣聖人乎?餘不甚明著,姑置不備論。 楊簡指出,《小戴記》之《表記》的言論違背了孔子之道,對《表記》“仁,天下之表”這句話提出批評,楊簡認爲“仁”乃是一種知覺,這體現了心學家的觀點,“仁即隊心,人心自仁”,仁要用心領會,默覺識之,而不可言表。也不贊同《表記》“仁者,右也,道者,左也”的這句話,認爲“仁”與“道”名殊而實一,所以不能把“仁”與“道”分裂爲二。針對《表記》“以德報怨”,“以怨報怨”的說法,楊簡認爲這違背了孔子“以直報怨”之說,主張聖言不可改。楊簡對《表記》中“畏罪者強仁”等言論都一一進行了駁斥,指出“仁”不可強爲,等等,所以楊簡說《表記》是“誣聖人太甚”,故而改《表記》爲《隱而》。

入其

此篇原是《小戴記》之《經解》篇,楊簡雲:

是章《家語》載之《問玉》,《小戴》所記篇日《經解》。而自“天有四時”以下乃載之《孔子閒居》,考《孔子閒居》大旨已通明無以復加。“天有四時”以下之言此《入其》國章至深於春秋者也,未至昭明而遽已則未安。《家語》繼載“天有四時”一章則六學之旨始昭明通達。又上言“六教”繼言“天有四時,風雨霜露無非教”足以明其道,文旨相承爲宜,今從《家語》。《家語》大凡於文句或改撰而大略則存,此《小戴》所傳,蓋脫簡斷編之差,《小戴》於文句凡百謹於改撰。故今句,文從《小戴》,《家語》改“嗜慾將至”爲“有物”,“將至”與上下文理不相應。《小戴》以《經解》名篇,失孔子本旨。

《小戴記》的《經解》篇是《家語》所載的《問玉》篇,楊簡改其名爲《人其》,是直接取原文開篇的“人其國”中的兩個字。他認爲《家語》就算對原文有所改動,但仍舊保留其大旨,而《小戴記》所傳則是有“脫簡斷編之差”,《小戴記》將這篇文章命名爲《經解》也被楊簡認爲是有失“孔子本旨”,故而改易其名。

另外,楊簡在《先聖大訓》中將《小戴》的《仲尼燕居》一篇更名爲《孔子燕居》,將《哀公問》一篇拆分爲《哀公問》與《哀公問禮》兩篇,且並沒有加以特別說明。

(二)刪改、質疑經文

除了對《小戴禮記》的篇名改動外,楊簡對其經文的質疑和刪改也不在少數。

蠟賓

楊簡不僅把《禮運》一篇的篇名改作《蠟賓》,而且對其原文也作了刪改:

孔子爲魯司寇,與於蠟賓,事畢,出遊於觀

之上。喟然而嘆。

《小戴記》原文是:“昔者仲尼與於蠟賓,事畢,出遊於觀之上,喟然而嘆。仲尼之嘆,蓋嘆魯也”,楊簡將“昔者”二字刪去,“仲尼”二字也改爲“孔子”。對刪掉的這一句,楊簡解釋道:

《小戴記》於是曰:“仲尼之嘆,蓋嘆魯也。”殊爲害道。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孔子之心即道,其言亦無非道,舉六合通萬古,一而已矣,無他物也,喟然而嘆,嘆道之不行也,後雖言魯之郊稀非禮,亦所以明道也。爲道而嘆,非爲魯而嘆。《小戴》不知聖人之心,今無取,取《家語》所載。

楊簡評其“殊爲害道”,他認爲,孔子的心就是“道”,他所說的話當然也是“道”。所以,孔子“喟然而嘆”是在嘆“道之不行”,而不是爲魯而嘆,實乃《小戴》“不知聖人之心”,纔會有此誤會,所以這裏取《家語》所載之言改之。

中庸

《中庸》是以程朱爲代表的宋儒所推崇的四書之一,堪稱經典。但葉適就曾懷疑《中庸》未必孔子遺言,他評《中庸》時說:

孔子常言:“中庸之德民鮮能。”而子思作《中庸》,若以《中庸》爲孔子遺言,是顏、閔猶是足告而獨祕其家,非是。若子思所自作,則高者極高,深者極深,宜非上世所傳也。然則言孔子傳曾子,曾子傳子思,必有謬誤。

孔子常說:“中庸之德民鮮能”,意指普通人幾乎不可能有“中庸”之德。然而孔子沒有將《中庸》傳給顏、閔這些頗有才能的人,卻傳給了曾子這樣一個孔子生前並不十分看好的學生,並由曾子的弟子子思來著錄成就《中庸》一書,葉適認爲此種說法並不可信。

楊簡通過對經文的整合、對比,雖然沒有像葉適一樣認爲《中庸》一文並非源自孔子,但也認爲《中庸》多有不合聖道之處。他在《慈湖遺書》中對子思“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一句有所質疑而提出批評,他說: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孔子未嘗如此分裂,子思何爲如此分裂,此乃學者自起如此意。見吾本心未嘗有此意,見方喜怒哀樂之未發也,豈日此吾之中也?謂此爲中,即已發之於意矣,非未發也。及喜怒哀樂之發也,豈曰吾今發而中節也?發則即發,中則即中,皆不容有私,大本達道,亦皆學者徐立此名,吾心本無此名。

楊簡認爲心體本是渾然無際畔的,“喜怒哀樂”本就包括在“本心”之中,並不存在所謂“已發”、“未發”之說,孔子也沒有將本心分爲中與和、大本與達道,而子思的“中和”之說卻將“心”一分爲二,乃是對道的不理解,並不是孔子本意。這反映出楊簡的心一元論哲學思想。

《中庸》將孔子“民鮮久矣”改爲“民鮮能久矣”也引起楊簡的不滿,他說:

《論語》載孔子之言曰:“中庸之爲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及子思所記則曰:“民鮮能久矣!”加一“能”字殊爲失真,已爲起意。有意則必有所倚,非中庸。夫事親從兄,事君事長上,蒞官從政,日用萬務,心思力行,無非中庸,而日不可能者,何也?是心即道,故曰:“道心。”心無體,質無限量,神用無方,如日月之無所不照而非爲也,如四時寒暑錯行而非爲也,如水鑑萬象具有而非爲也,曰:“我能”則意起矣。”

《中庸》中“民鮮能久矣”比《論語》中的“民鮮久矣”多出了一個“能”字,這一“能”字即爲“起意”。而楊簡心學素來提倡“不起意”,所以他認爲有了“能”字便是“有所倚”,也就不是“中庸”了。故而將此處的“能”字刪去。

檀弓

《小戴?檀弓》中“予惡夫涕之無從也”一句,楊簡也對其作了修改:

予惡夫涕而無以將之。 楊簡認爲:

聖人遇於―哀而出涕,出涕而說驂。猶天地之變化,四時之錯行,陰陽寒暑,不無過差而皆妙也,皆神也,皆不可測也,皆善也。此不可測之神,不惟聖人有之,愚夫愚婦成有之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聖。”《小戴記》曰:“予惡夫涕之無從也。”不如《家語》曰:“予惡夫涕而無以將之。”

指出《家語》此句比《小戴記》更能明示孔子“心之精神是謂聖”的意思。

除了以上的改動並進行重點解釋外,楊簡對《小戴》裏很多細微的錯誤也沒有放過:

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爲已,大人世及以爲常。

楊簡評價到,“《家語》‘人’作‘夫’,《小戴記》‘常’作‘禮’。”

禹、湯、文、武、周公、成王,由此而選。

這句話也是經過楊簡的改造之後的面貌,“《小戴記》有‘也’字,而作‘其’。今從《家語》,以《小戴記》文勝失真,後同。”

故天望而地藏也,體魄則降,魂氣則上。

楊簡評之:“《小戴記》‘魂’作‘知’,未安。‘魂’者凡衆之通稱,‘知’則神聖同之,清明無所不通,無所不在,何止於在上,今從《家語》作‘魂’。”

五行之動共相竭也。

《小戴記》“共”作“迭”,“迭”有異義,“共”有同義,故從《家語》作“共”。

從以上的例證我們不難看出,楊簡時時、處處以“道”爲本修訂《小戴》中不合聖道之處,不放過一個細小的地方,以還原聖人之“大道”。

二、重《大戴禮記》,以闡發心學

《大戴》雖然並非主流的儒家經典,但歷史上對其進行學習研究者也不在少數。理學大家朱熹的《儀禮經傳通解》中選用了《大戴》七個篇目,部分有自作注。朱熹對《大戴》是這樣評價的:“《大戴禮》無頭,其篇目闕處,皆是元無,非《小戴》所去取。其間多雜僞,亦有最好處。然多誤,難讀”,“《大戴禮》冗雜,其好處已被《小戴》採摘來做《禮記》了,然尚有零碎好處在”。短短兩句話就已經能夠明顯瞭解到,朱熹是更偏向於《小戴》的,認爲《大戴》中如果有能夠稱好的地方已經被《小戴》摘錄了,自然也是《小戴》的好處。

楊簡卻和朱熹有不一樣的看法,相較之下,他似乎對《大戴》更加認可:“某嘗讀《大戴》所記孔子之言,謂忠信爲大道,某不勝喜樂。不勝喜樂,樂其深切著明。”楊簡《慈湖詩傳》中總共有六次提及《大戴》,分別在:卷一一次,卷九一次,卷十五兩次,卷十六一次,卷二十一次,六次均是引用《大戴》各篇目作其文章的佐證材料。楊簡以一個心學家的立場來看待《大戴》,似乎其心性思想在《大戴》中更加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我們可以看到在《先聖大訓》中,楊簡也多處以《大戴》爲藍本對《禮記》、《家語》等加以修正:

孔子曰:“君子之道譬則防與。”

《大戴記》作“譬”,《小載記》作‘闢”。

杞夏后氏之後,徵驗也無所考證,惟得夏時之書,今存者亦有小正見《大戴記》。

孔子閒居,曾子侍。孔子曰:“參,今之君子惟士與大夫之言之聞也,其至於君子之言者甚希矣,於乎吾主言其不出而死乎哀哉。”

此取諸《大載記》,《家語》曰:“吾以王言之其不出戶牖而化天下。”《家語》多改作翦截就文,記者不知道,多失聖人本旨,記者唯見孔子多言王,罕言主,故改曰“王”。

簡考《大戴》所記他篇與《家語》同者,知《戴記》不失真,無剪截就文,失旨之患。

《家語》所載,辭旨大差。屢見《家語》遇疑阻則輒以己意加損,大失孔子之旨。《大戴》所記,雖多有不善,屬辭不能明白,而靜思之,則孔子之旨亦著。《家語》加損之文雖明白而淺陋,多失本真。

同樣的一段話,相差只個別的字,楊簡通常會引用《大戴》所記,經過他的考證,《大戴》所記與《家語》有相同之處,可知《大戴》“不失真”,不會(像《小戴》一樣)爲了遷就文章而失去文章旨義。楊簡亦批評《家語》以己意解經,大失孔子之旨,雖明白而淺陋,多失本真。認爲《大戴》所記,雖有不善,屬辭也不能都明白,但“孔子之旨亦著”。從表面看來,楊簡似乎是着力在字詞的訓詁方面,但我們若稍留心則不難發現,他在許多地方其實是以《大戴》爲本,發明其心學思想。楊簡常在有所改正的地方批註“乃不知道者記之”,“失聖人本旨”之類的語句,說明他對經典的改造仍是以一個心學家的“心”爲制高點,再輔以其他資料的佐證來支持他的改造。然後,在此基礎上發揚其心學觀點:

夫成身不過乎事物之間而已,不必求之遠,所謂事物不過夫婦、父子、君臣日用政事之間,不過乎合天道。此世俗易曉之言。及公再問天道,則言:“責其不已”。恐公未解,又曰:“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是天道也。”亦甚易曉。夫人心自善、自正、自清明廣大,人心即道,故舜日“道心”,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聖。”惟起意生過,而本心之善始有間輟,而不能不已,至是始與天不相似。今能不已,則合乎天道矣。

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神氣風霆庶物露生無非教也,即不愚不誣不奢不賊不煩不亂之教也,即忠信,即孝弟,即日用。百姓日用而不知者,此教也,是教也孔子謂之禮,則曰:“本於大一,分而爲天地,變而爲四時。”謂之孝,則曰:“夫孝,天之經,地之義。”謂之人,則曰:“人者,天地之德。”又曰:“人者,天地之心。”謂之樂,則曰:“無聲之樂,日聞四方。”謂之哀樂相生,則曰:“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謂之心。則曰:“心之精神是謂聖。”

源泉不竭,故天下積也。

源泉亦在內之意,謂吾之道心也。心動乎意,則爲人慾,則有竭,則不常;唯不動乎意,無諸過失,是爲道心。故常,故不竭,亦猶源泉不竭,則天下積水甚廣且深。道心不動乎意,故應用不竭,此心常一,布諸事業無不成善。

前面兩段話都提到一句話:“心之精神是謂聖”,這句話出自《孔叢子》,備受楊簡推崇。楊簡認爲,人心本就“自善、自正、自清明廣大”,人心本來就是“道”,所以,他才提出不能“起意”,一旦“起意生過”,就不再是“本心”、“道心”了。通過對《大戴禮記》原文“源泉不竭,故天下積也”的詮釋,提出道心猶如在內之源泉,它不動於意。如果心動於意,則爲人慾,認爲道心是不動於人的主觀意志的先驗本體,它是萬物的源泉,故應用不竭,保持此心常一,就會無所不善。批評動於人的主觀意志而爲人慾,人慾有竭不常。通過註解《大戴禮記》,表達其心學思想。這也就是楊簡的學思關鍵。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在《先聖大訓》中很多地方楊簡都對《小戴》加以改造,大多數的地方都是言之成理的,雖然有一些地方解釋稍顯牽強,但正是從這些地方我們可以看出楊簡對待大、小《戴記》的不同態度。楊簡十分認可《大戴禮記》,並在《大戴記》的基礎上將自己的心性之學發展開來,既繼承了陸九淵心學的宗旨,並落到實處,將經典作爲自己思想的註腳。又與陸氏崇尚心悟,忽視經典,提倡簡易工夫的傾向有別。表現出同作爲心學家的陸、楊二人對待經典的態度有所不同,而值得體察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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